眉目焦急,似乎在嘱咐一件很重要的事,女孩顿足,敲了敲他的太阳穴,很有些任性的调侃,目不斜视,匆匆与苏善琦擦肩而过。
苏善琦就站在那里,但从始至终没人注意到她,她觉得自己凝固成复活岛上的石像,只有那个人走过去的那一瞬间,点石成金的风吹化了她的七窍。
后来对这个场面无数次的回想,那一刻印在她脑海里的不是赵伏波的五官,而是更具象化的东西。
纯黑高定小西装,梳背头,打领带,皮鞋锃亮,似笑非笑觑人的神色,摩丝的香气,皂香,面霜香,还有一丝烟味,混合成她身上复杂冰冷的香。
华彩,神秘,无解。
这三个词牢牢刻在苏善琦的脑海里。
权势是她的堡垒,金钱是她的枪炮。
她形似老谋深算的老人思考问题,举止又孩子气,实际年龄介于两者之间,像一个磁场,将引力膨胀到极致。
苏善琦相信如果她不是怀钧集团的最高领导者,旗下艺人大概排着队讨要联系方式。
任何见过赵伏波的人,很难不对她产生浓厚兴趣。
苏善琦一个没有背景的毕业实习生,搜集来的也只是不真不实的边角料,怀钧集团前任董事长兼总经理赵怀赫还在的时候,压根没人注意到他女儿是这么一号人物,别提报道,低调到连一张正脸照都没有。
后来李烨叶下台,赵访风任职。
或许是在为上任不久的赵总经理树立权威,董事长开始懒了,头发变长也不理,穿着浅色运动衫,人字拖,一副大墨镜往鼻梁一架,路过的扫地工都没认出来这谁。
她有意无意淡出人们的视线,甚至缺席董事会,除非集团出现危机,否则没人联系得上她。
外界疯传赵家内讧,但公司里的人都清楚,赵访风再年长十岁也威胁不到赵伏波的地位。于是内部各种猜测,有人说她赚够了钱,有人说是累了,有人说是去度假找乐子——想想看,一个人在十几岁的年龄段将三四十几岁的事情全部做完,她余下的时间该多么无趣。
苏善琦的工作与生活逐渐忙碌,让她没有时间去理会闲事,只是在某天见到一个人的时候,心中冷冷一跳,差点以为董事长微服私访体恤民情来了。
那是个在怀钧东楼门前等车的女孩子,脸上的粉不均匀,一看用的就是劣质的粉扑,苏善琦不敢掉以轻心,从头到脚分析她——路边摊一块一支的杂牌唇膏,抱着蓝花塑料盆,里面是蜜桃味的廉价洗发水与肥皂,褪色的暖红围巾,说话时还夹杂一点南方口音。
然后训练班的巷子出来几个人,她听见他们“小朱小朱”地打招呼,女孩也明快地笑起来。
她叹气,平静地将窗帘拉上。
在苏善琦的认知中,一个人再怎么改头换面,外貌、体态、声音可以通过手段作出调整,唯独气质改变不了。
赵伏波是天生的高位者,哪怕她不修边幅,也具备压迫性的气场,而这个叫小朱的女孩子像路边的野花野草,恬淡无害,太容易被人忽视。
她想,只是长得相似而已,这个世界总是不乏相像的人。
赵伏波近年基本通过赵访风下达指令,很少以自己的名义出面——偶有这么一次,大约是因为便签纸上的请求的确不太好放明面上说,又肆意又心血来潮,要不是苏善琦知道自己这副尊容半夜能吓死鬼,还以为赵董醉翁之意不在酒。
总之也不像上司对待下属,很像魔王带着甜蜜的微笑在深夜敲响房门,奉上晚礼服与邀请函:“你愿意为我独奏一篇乐章么?”
拒绝当然允许,但很少有人抵挡得住来自深渊的诱惑。
何况,这首歌是苏善琦为“赌博时代”作的朝圣歌。
那个时代的赵伏波是最耀眼的日冕,追求她的那些男人,毫无例外都是抱着征服她的想法,为了金钱与虚荣的赏头,追逐理想中唾手可得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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