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瞪圆了眼睛,指着她鼻子便骂:“你不过就是殿下身边的女奴,得了几分脸面才叫人照着你们汉人的规矩喊一声姑娘。你今年几岁,九岁还是十岁?看过医书吗?背熟了吗?给人看过病吗?这一二三的都没有,你拿什么笃定说是丹痧?我瞧着,你就是胡说八道,什么丹痧,我怎么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病!”
赵幼苓本就不擅和人争执,又见呼延骓为维护自己,被大夫瞪了几眼,越发有口难言,心急的不行。
呼延骓把人往身后护了护,他也恼大夫说话太冲,可这会儿整个部族能派得上用场的唯独这么一个大夫。他一时竟还不能把人惩戒了,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你先回去。”呼延骓道,“这事你别管,好好待在毡包里,别到处走。”
这病他怕的就是再染上几个人。他的部族本就不比其他人大,少一个孩子,就是日后少一分助力,这边也罢,更多的是他不忍看到身边人遇上丧子之痛。
赵幼苓不甘极了,待呼延骓让泰善带她走,忙抓住他的手:“殿下,的确是丹痧!我保证,这个病真的是丹痧没错,我别的不会,可这个绝不会看错!”
那大夫吹胡子瞪眼睛,讽刺道:“胡言乱语!你这年纪,能把药材人认全都算不错的了,还想说治病。你要是真想学医,不如等这阵子事情过了,拜我为师,我好好教教你。”
末了,那大夫把手一甩,转身掀了帘子又进毡包。
他脾气虽不好,又固执己见,可到底是个担得起重责的人。他这么讽刺赵幼苓,偏就不知道自己同时下了呼延骓的面子。帘子一掀,人一走,就把人和事都抛在了脑后。
赵幼苓说什么都不肯走,可就连那染病的小孩也被抱进了毡包,她能做的就只剩下站在外面,一刻不离地等。
她但凡想往前走一步,门口的守卫就会把人拦住。
呼延骓知道她不肯走,就专门留了人看着她,免得她冲进去反倒让自己染上病。
赵幼苓在毡包外等了两日。她仍旧会回去吃饭、睡觉,虽睡得不踏实,可总归是闭过眼,只是为了这事,总归是撇下了骑射跟抄书。
呼延骓管不了她,又忙着事,只好让刘拂跟莎琳娜在左右盯着。
到了第三天,从毡包里送出个孩子,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才没叫人蒙住鼻子。
抱着孩子的是对中年夫妇,夫妻俩已经哭不出声了,两双眼睛都是通红的,竟已灰了心。与赵幼苓擦肩而过时,那孩子还咳嗽了两声,低低呼痛,包裹的被子滑下一点,露出整个脑袋,整张脸都是疹子,尤其耳后颈部看着尤其密集,色红如丹。
“这是丹痧,我能治,你们信不信?”赵幼苓忽然喊住夫妇俩。
男人没说话,只搂紧了孩子,女人眼前顿时一亮,还没说话,眼眶发红,已经急得狠了。
那大夫气冲冲地掀了毡帘出来:“你个黄毛丫头,你还敢胡言乱语,《医经》上的字怕是都认不全吧?莫要出来丢人现眼,害人性命!”
赵幼苓不理他,只定定地看着夫妇俩:“我真的能治。”
大夫本就心里烦乱,现在更是气恼极了,对着夫妇俩便喊:“趁早带回去安排后事,了了孩子生前心愿。难不成你们还想让孩子死都不能安生?”
“他不会死!”赵幼苓喊,“我说能治,就真的能治。”
她喊完去看夫妇俩。女人紧紧地看着赵幼苓。
赵幼苓向她点点头:“我会治。”
她的确不是什么大夫,也没看过医术,可她近乎过目不忘的本事,足够她记住一张曾经见过的药方。这几天,她默下了方子,试图递给大夫,可也许是已经把人惹恼了,那大夫并不肯见她,连带着药方子更不提能让人看上一眼。
她在教坊司那几年,曾亲眼见过年纪相仿的孩童得了这种病。在大胤,丹痧虽然也是烈性疫病,可太医们对这种病早就有了治疗方法,一张治疗丹痧的方子更是不仅仅只在宫内用,也早早就传去了宫外。
她看过那个方子,那时候她想识字,太医不认得她的身份,只当她是个好学的娃娃,便将方子上的字逐字教了她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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