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外头,好叫这府里都归了姓王的那婆娘生出的几个下贱货。你家老爷亦是个没心肝的,想当年,大少爷中了状元光宗耀祖时他一口一个‘我儿’,待得大少爷下狱,他便成了个缩头王八,翻脸无情。如今大少爷腿也残了,碍着律令,便是遇赦,回了京也再做不得官。你家主子再不肯为了个残废儿子大费周折,必是因着甚么好处,方才巴巴地来这边塞寻人。你实话说了便罢,若是不说……”
他这般连讥带嘲,将罗府上下面子扒个干净,罗二管家听在耳中,一张脸皮火辣辣烧得慌,奈何此番差遣关系着府中上下一干主仆性命,只得赔笑道:“老爷确是悔了,不该听夫人挑唆……”
关山不耐烦听他满口胡诌,醋钵大的拳头一下捣在他脸上,那鼻梁眼瞅着歪了去。
罗平哪里受过这个,嗷的一声惨叫,眼泪并鼻血哗地流下来,登时吓得慌了,只当关山真个要下杀手,再不敢瞒,忙不迭道:“我说,我说。当年大少爷走后,夫人为二少爷聘了齐王妃娘家侄女为妻,不想最后却是惠王……不,是当今皇上坐了龙椅。今上登基后,齐王一系的便都遭了秧,或贬或流。老爷吓坏了,连带夫人也吃了挂落,阖家上下都战战兢兢的。还是礼部尚书大人给提了醒,道皇上是个念旧的,当年潜邸中一干旧臣都有封赏,咱家大少爷当年为保皇上可是立了大功的,宫中已有风声传出,说是皇上极赏识大少爷学识风骨,有意召大少爷回朝,便是腿脚残了也不碍什么,在翰林院中修书便是,左右一个五品侍讲是跑不了的。老爷如今已遭圣心所厌,在朝中动辄得咎,只盼着大少爷能回来,叫皇上看在大少爷面子上,饶了一家上下。”
这一番内情再不出关山所料,当下冷笑一声,“你们这帮薄情寡义的龟孙也有今日,倒是老天开眼。想当年大少爷遭了恁般大罪,你们一个个避之不及也罢了,却还要落井下石,早将往日情分葬送干净。如今你家老爷倒是打得好算盘,只可惜却是晚了,大少爷何等磊落清明之人,既是被除了宗,断了父子情义,岂能再回去看你们这帮腌臜嘴脸。你也不必往边关去,这便滚回去同你家老爷夫人说,大少爷在边关日子过得清净,再不缺他们这帮糟心亲戚,叫他们死了借大少爷邀宠的心罢。日后罗府便是家破人亡,也不与大少爷相干。”
罗平一家子身契俱在罗府,晓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便是惧极了关山,依旧不肯这般便走,哀哀求道:“我晓得关山你是个护主的,不肯叫大少爷委屈,只这般认祖归宗的大事,如何是咱们作奴才的能替主子定夺的。你且带我去见大少爷一面,若大少爷当真不肯,也便罢了,总不成面都不叫我见一见,叫我如何回去交差。”
却不料关山嗤地一笑,“你是奴才,我却不是。自打在边关落脚,大少爷放了我身契不说,还认了我做兄弟,现下便在户房籍册上登着。我做兄弟的,今日便替大哥做了这个主,你待如何?”
这话一出,直把罗平唬得愣住了。
要说这关山原也不是罗府的家生子,只他姑母乃是原配杜夫人陪房过来的家人,后又做了罗世瑛的奶嬷嬷,真个儿将这位大少爷看作亲儿一般。待得关山八岁上父母双亡投奔过来,这位关嬷嬷便去求了王氏夫人想将这侄儿弄进府来,倒叫王夫人拒了,还是罗世瑛心疼乳母,自家掏了银子买了关山带到身边做个小厮。故此这关山打进府里便只听罗世瑛一人使唤。当日罗世瑛下狱。罗家上下无人奔走,只关山日日守在大牢外,拿关嬷嬷凑出来的银子打点牢头,送饭食伤药进去,总算护住了罗世瑛一条性命。待刑部判书一出,罗世瑛被逐出家门远流边关,王夫人叫人收拾出来的行囊哪里够用,还是关山拿了罗世瑛卧室并书房中几样值钱东西当了,凑足了盘缠,一路护送。关嬷嬷为着丢东西遭了罚,过后便被王夫人撵出府去。这姑侄两个于大少爷有恩,凭大少爷性情,岂会再将关山视作奴才,只怕真个放良做了契兄弟了。
罗平千料万料也不曾料到今日这等局面,不禁心下抱怨自家主母糊涂,当日若是不曾将关嬷嬷一家子赶出去,如今正可叫那关嬷嬷来劝,便是看在自家姑母面子上,这关山也不至于一点情面不留。
正自懊恼着,关山已是不耐烦再与他啰唣,手上一使力,将人摔到地上,喝道:“滚,敢踏进边关一步,便叫你等有来无回。”
说罢捡起匕首,在罗平脸前比了比,直吓得罗二管家面无人色,方往腰间一插,扬长而去。
罗平撞上这么一尊煞神,哪里还敢往边关去,且那鼻子疼得厉害,想来定是折了鼻梁骨,再不敢耽搁,叫上车夫,急急调转车头,往来时经的镇子上求医去了。
关山叫这恼人事误了脚程,直到申初方到了家,一推院门,便见罗世瑛正坐在院中晒太阳,身旁石桌上堆着个青布包袱,手中拿着封信正自读着,日头照在他清俊眉眼上,映出双眸中明晃晃喜色来,不禁问:“可是姑母来信了?”
罗世瑛抬头一笑,“正是呢。嬷嬷说乳兄走通了县里刑房的门路,已是做了个皂隶,且家中又添了个孙儿,阖家大小平安康泰,叫咱们勿需挂心。还说你上次托人带回去那些皮子尽收着了,便是用这皮子送礼,方为乳兄谋得了那般好差事。”
说着指了指那包袱,“这是嬷嬷托人稍带来的,她老人家亲手做的你我鞋袜,还有两罐子肉酱,俱是咱们旧日里常吃的味道。”
关山听见姑母家中又添人进口,不免高兴,一路上憋着的闷气这才散了,喜气洋洋地去厨下烧水洗山菌退鸡毛。
罗世瑛也自欣喜,拄着手杖起身,将包袱中的物事收拾进屋,便出来帮着一道拾掇菌子,又问:“今日怎的回来晚了?可是林中撞见了猛物?”
关山不欲叫他晓得罗府那起子狼心狗肺的盘算,只道:“这倒不曾。只逮这两只野鸡费些功夫,又见林中生得好菌子,便多捡了些,这才耽搁了时辰。”
罗世瑛蹙眉,“天气才暖,正是熊罴之物出来觅食的时候,你这般孤身进山何等凶险,往后还是该同郑猎户、崔校尉他们结伴去才好。再似今日这般独个儿跑去,你便猎着甚么,我也不吃了。”
因着他前些日子病了一场,病中念叨一句想喝野鸡山菌汤,关山便记在心上,才解冻便进山去,倒唬得他一整日担惊受怕,在塾中心神不宁的,连课也不曾好好上,才过午便打发了学生们散学去,此时见着人进门,方才放下心来。
关山偷觑他一眼,见他并无怒色,只是一味担心,这才松了口气,笑道:“我晓得凶险,并不往那林子深处去,只在边上转悠了几遭。再者说,我这身武艺也不是白学的,郑猎户、崔校尉他们哪个打得过我,当真遇见凶险,只怕他们还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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