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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她收了玉玺,心下疑虑便不由一问,方才那书写着共同监国的布帛现下还躺在几米远的地上,却是没有朱泥之印做不得数的,而时宴的身体近来必是不能好好打理国事的。

许是近夜了,有些凉意,时宴想将衾被往上提一提,可是手指跟不听使唤似的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三两下都弄不好,正自恼怒间,却见一只白玉晶莹的手小心翼翼地为她将被角掖到了她颈下。

时宴抬头看她,方才哭了许久的眼睛肿的厉害,此刻却渗着些夹杂凄楚的笑意,声音喑哑地说:“我不要求你原谅我,可是思来想去,我这么半只脚都入了土的人什么都补偿不了你,唯有江山可以与你,你收下它,可好?”

“砰——!”王芍手里端着的汤药立时撒了一地,她忙面色慌乱地蹲下来拾捡碎片,有点点水珠滴落,她以为是汗,抬手去擦拭,哪知都是自眼角流出的眼泪珠子,还越来越多不见收敛。时宴方才的话统统都撞进她脑内,像下了一场冷夜瓢泼的大雨,浇得她心凉。什么半只脚都入了土,这是什么胡话!

入了土……江山……这两个词和着王芍掉在地上的碗盏呯呯之声激得时白露太阳穴突突而起,她喉间动了动,未有言语,却先闻一阵笑声,自以为是释怀的然而在时宴听来却心疼得想将她一把抱在怀里的笑声:“自然极好,只母亲不要后悔才好。我这样命数祸国克母的人,又养得人情淡薄的性子,可能做不了母亲想要的仁君。”

时宴直摇头,招招手令她在自己面前蹲下,抬起那有些冰凉的细长手掌动作极为轻柔的为她抚了抚长发,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怎会,我的小露是最善良的孩子,小时候常常替妹妹挨打受罚,长大了又因着心里的仁慈本性轻易放过了赫连阔,我只愿你,打定主意不原谅我就真的不会原谅,这样,我也能在接下来的时日里,狠下心来将你雕琢成玉,方不负我给你的这赔礼。”多么违心的话呵,怎么可能不盼着她原谅自己,只可惜,世间并无后悔药可吃,逝者如斯夫不可追也。

不消时,禁军统领萧铎进来回禀那白眉道人已经被抓进刑部大牢并请旨如何处置,时宴无甚表情的说道:“梳洗。”萧铎闻言饶是胆子壮大也是吓得面色惨白,只不知那白眉道人做了什么事值得这般对待,忙不迭地应了声是赶紧走了,生怕一不小心又触了时宴霉头。

这梳洗并不是所谓寻常女子日常作息的梳洗打扮,而是将人绑着,用铁刷子将皮肉一层层地涮下来,直至那人咽气为止。其实是极为残酷的刑罚,时白露心下疑惑更甚,索性问了出来:“那白眉道人是何人?”

时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而长声喟叹,阖上双目,极为疲惫的模样:“起初是你舅舅府里的一位不起眼的谋士,擅长阴阳诡秘术法,颇为儒道正统夫子瞧不起,你舅舅也不甚看重他,只是觉得府里不过多个吃闲饭的人。后来他便转投到我那里,与我说了些命格邪说,恰逢当时楚国境内西北部闹了旱灾,说来也巧,他去那些地方作法,没几天就下得雨来,我便有些相信了他,再然后,就是青州那场事端变故……起因也无非是你奶奶病重,汴州地震和青州蝗灾和你舅舅生辰撞上了,那道人便说你舅舅生着泪痣是个祸国之人,怎么可以坐在储君的位置上,劝我趁他尚未回京,将他伏击擒住逼他退位让贤,如今想来我大抵也是被利欲熏心了,不曾多想,真的就率兵去青州拦他,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如此说来……杀害先太子并不是时宴的本意,可是这又有何意义?先人已逝,往事不可追回。时白露接着问道:“……那什么联名上书又是何事?”

她才问出这话,便看见时宴的丹凤眼眸里染上了一层浓墨,深深得瞧不透彻。“青州政变之后,我取代你舅舅坐上了王位,可是夜寐入梦时常常梦见……梦见哥哥,他在梦里向我哭诉,说从未想过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有朝一日会应征在他和我之间。久而久之,我对那道人生了嫌隙之心,并不再重用于他,只是在朝内给了他一个散官闲职,如此三年后,我生下了你,若说我不在意你眼底那颗和你舅舅一模一样的痣是假的,我当时吓得整个人都懵了,很长时间不敢抱你,常常觉得是不是哥哥在阴曹地府对我下的咒,心下难安之际又请了那道人来给你看相,那道人除了一样的泪痣祸国之言以外,还另外添了一句母女相克不得久安。我想相信,却又不敢相信,只得在日后的时日里故意疏远你。后来,你的周岁日,宋国和燕国竟然同时发难,分别从西北东北两面进犯,还是边家人拼死护得的暂时安定,不过却已经失去了三个州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汴州绿林匪盗猖獗,河州又发洪涝,全都挤在你的周岁日那天。不出十日,许是那道人私下散步的谣言,竟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朝臣联名上书,要我将你……”时宴说到这儿,就止了,眸子里原本的浓重眸色此时更添得几分苦痛难过,她怎么可能杀掉自己的孩子,于是只得谁上书言此事就杀谁,首当其冲的便是那联名上书的几十个朝臣,那是她即位以来第一次大开杀戒,即便此时想起来,也是心颤不已。

时白露听完沉默了许久,手轻轻覆上眼底那颗痣,低低自语嘲笑着:“如此听来,我倒真是那祸国之人了。”当真……该死么……

“咳咳咳咳咳……”时宴听她此言,忙着出声劝慰,结果一口气喘不上来,咳了好一会儿,王芍忙赶过来为她顺背,并不禁劝慰:“陛下,今日劳心劳神太久,御医说了,心病不得如此伤神,还是改日再说吧。”

时宴不由轻笑,捂嘴又咳了一会儿:“我如今都轮到被你用御医的话强压的日子了?”又看向时白露,“你可还有疑问吗?若是无事便去勤政殿料理那些积压的折子去,若有不懂的便去尚书府询问舒铮,只是想来,他那等顽固之人,不日便要递辞呈了吧,如此的话……去把舒瑜给我叫来。”舒铮一向力图辅佐时白禹登位,此刻时白禹沦为如此下场,他舒铮必定是悲愤无力,甘愿告老还乡的,小瑜……听母亲的话,是要提拔她作吏部尚书?时白露这般想着,心里便窃喜起来,差点忘了询问最后一个问题,直走到门槛处才想了起来,急切问道:“那道人作何生出这些事端?”

“……十几年前我没有要他的命,只是将他赶出了王城,命他今后不可再踏进楚京一步,如若有违,必定酷刑待之。临行前我也曾问他这类似的问题,他摆摆拂尘哈哈大笑而去,声音便从天边传来,‘世间碌碌平庸之人有,破衫乞食之人有,经世治国之人有,独独缺己一个,郁郁不得志而有翻云覆雨之能’,如此想来,不过是当年在太子府得了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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