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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能还跟姆妈睡?妈妈发现又要生气了。”

“嗯,那你先睡。我看爷爷日记。”程祝诺把爷爷的日记本藏在了方妈房间里,谁都不会发现。方妈给他留了盏小灯,收拾了一下床铺便睡下了。程祝诺斜靠在姆妈身边翻阅厚厚的日记,他倔强地觉得此日记是他的百科全书,什么答案都能在里头找到。爷爷曾经有个欢喜的人,但最终因为命运安排没有走到最后。他对她几乎没有多少描写,只在日记里提了一笔:

最近我又去了香港,她已经六十岁了。我仍然和她在魔星岭上喝咖啡,我仍叫她方小姐。

我连着两天没有上班,哪怕走去了公司,看到妙巴黎的陈设布局又免不了一阵反感,于是我流连在这条马路,来来回回踱步,无所事事。朱进便也连着两天没有联系我,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我私自找了丁予涵的缘故。那天夜里,我只觉烦闷无比,出去散步又走到了那条街上。妙巴黎对面原本也是一家歌厅,不过后来被曹亚荣整了,开了两年后关门大吉,现在是一家小酒吧。

我推开门,里面灯光朦胧,冷冷清清,我在猜想此刻还不是喝酒的时候,直到我向酒保点酒才明白这冷清的原因:此地服务人员全是外国人,不讲中文。

“MayIhelpyou,sir?”

他高耸的鼻梁令我想起朱进。我无措地站在那儿,六神无主,耳朵里只有老派的爵士乐。这种羞耻感与几年前我面对那群达官贵人的时候别无二致,没想到哪怕是现在,我依旧尝到了那羞愤的滋味。

“WehavespecialdealseveryThursdayevening,it’sonthelistifyou’dliketohavealook.”

他递给我类似酒单的东西,我看不懂英语,胡乱指了最贵的一杯,然后便讷讷地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在这个地方我或许只有买单最擅长。这里的几桌客人要不是老外,要不就是一两个会说双语的中国人,他们隐藏在昏暗里,时间随着音乐节奏缓慢流淌,看不出原本被精确计算过的韵律。这不相干的客人们在同一个时空用不同的语言交谈,突然令我觉得交谈这个行为似乎失去了原本重要的意义,人们在消磨的是自己,而不是时间。孤独在这种封闭式的情境中逐渐显露出它的本质来。

侍应端来了我的酒,我朝他笑笑。

准确地来说我与这位侍应连“一面之缘”都算不上,我们只是构成彼此世界的微小信息而已,他需要成百上千个我来构成他服务生的部分经历,我是什么样的人,说怎样的语言并不重要。我想朱进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做了怎样的决定可能对我来说也并不重要吧。我对他一切的追求是自身的投影,在孤独面前,爱是最佳道具。它被抬举得如此崇高,如此神秘,以至于在另一个位面成了每一个人的遮羞布,各色各样的人都能将它扯下,盖住心口溃烂流脓的缺口,至于我则是用它堵上那填不满的空虚罢了。

我除了对过去的回忆与支离破碎的梦境之外,一无所有。所以我紧紧地抓住他。那他呢?在朱进的心里,这样永无止境地向高处攀爬有什么意义?他对程祝诺的追求的本质和我对他的是同一回事么?我其实离他的生活很遥远,他每日做了什么我均不知情,他在想什么也全靠猜测。朱进的形象从我心头飘离了,越飘越高,成为了渺茫的空中楼阁。他最原本的样子隐匿在了酒杯中,我喝了一口,辣得眼眶湿润,心口溃烂的地方更是刺痛,眼前变换的灯光与他成为妙巴黎打手的那晚重叠,如梦似幻,我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

黄浦江的冷风他没吹过,也不打算去吹。朱进脑海中闪过各色大款的做派,漂亮女郎的身姿,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越想越觉得比起毛大明来他可以说是一事无成,一无是处。“娘的。”他心中顿时不是个滋味,连毛大明都把他甩在身后,他怎么配得上程祝诺?他怎么做上海的金山银山梦?朱进干脆拐了个弯,重新绕去黄河路那里,沿着记忆走去了程祝诺上次带他去的歌厅。

曹亚荣今日正巧在店里盯着人布置台面,眼一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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