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人声色严厉地告诉他,朝廷交代的事情玩笑不得,如果完不成,不说绫锦院和严玉阙,就连辖管绫锦院的文思院都逃脱不了干系。
于是严玉阙感觉这一刻,自己就好像被绑在了箭头之上,这一发箭是无论如何都要射出去的,而自己生死则早已注定好了,容不得自己选择。
他突然有些明白那个时候自己父亲一把火烧了缂丝楼时是抱着怎样的决绝,虽然因此连玉楼的娘死在那场大火中,皇上也因此盛怒不已,但至少保全了整个严家……
只是同样的方法不可能再用第二次,而郡主的陪嫁之物若是葬送火场必定会被认为是不吉之兆,其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再没有其他法子了……难道真的只有和连五做那笔交易才行?
这两日一直在思虑霓裳羽衣的事,都没有心思来绫锦院巡视。
郡主出嫁所需的织物,大部分已经好了,正在清点记入花册然后封入箱子,故而绫锦院内此起彼伏地「哢哢」声响,少了一些,只剩下几台还在赶工。
严玉阙核对了一遍已经清点好的绸缎,将花册递还给了织工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刘琦这几日在做什么?」
织工想了想才答,「这两日没怎么见到先生的身影,想来是一直在自己房里忙着编结花本吧,不过先生似乎这两日染了风寒,一直在吃药。」
底下的人还不知道花本上出的问题等同于整个废了。
严玉阙听到说刘琦可能病了,便想去看一下怎么回事,沿着走廊走到他那间屋前,远远的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咳嗽的声音,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子药味。
「咳、咳!」
刘琦捂着胸口,一边咳着,一边将壶里煮好的药汁滤进小碗里,却因为止不住的咳嗽,手一发抖,洒出来不少。
见状,严玉阙抿了下嘴角走了进去,从他手里取下药罐子,将剩下的药汁倒进小碗中,「自己没办法做这些事,就找人来。」
刘琦大约是没留意到严玉阙突然闯进来,吓了一跳,声音都结巴了起来,「大、大人……咳咳……」
严玉阙将药罐放下,抬头,发现两日不见,刘琦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脸颊都削了下去,一只手始终捂着胸口那里。
严玉阙似乎意识到,刘琦会咳成这样并不是因为染了风寒,而是那天被自己一脚踹在胸口上,可能给踹伤了。
心里不由泛起了几分内疚,那天得知真相的时候,宛如当头一道晴空霹雳,脑中什么都无法思考,胸口也填塞着怒意,气急之下才没顾轻重,之后又将这件事完全抛在了脑后,现在才知道自己当时那一脚有多重。
但严玉阙显然是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人,只是脸上尴尬了一下,将药碗递到刘琦面前,「快喝,再不好就把大夫叫来。」
刘琦接下那药碗,端在手里看了看,然后眉头一皱一口气喝了下去,大约是那药实在苦涩难喝,碗放下的时候他整张脸都几乎皱了起来,但还要强忍下难受的反胃反应。
这样子,让严玉阙想起上次他的手被烧伤之后,宁愿抱着水缸疼得抽泣,也不愿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
本来对他,严玉阙是想也不想见,若是他早点发现问题,也不至于将自己逼到这绝路上,但是现在看到那副小心翼翼又隐忍的模样,那些斥责的话语全都默默无声地化为无物,心里只剩下怜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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