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章和他之前见过的那几面相比已经不大相同了,整个人像是被一根根骨头强行撑起来的,身上那件宽大的外套空了很大一圈出来,枯瘦得让人心惊肉跳。面庞是个倒三角,颧骨很高,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陷了下去,像是一个空洞,头发十分稀疏,宛如临出门前随手往上面贴了几措假发一样。
侯宵不敢相信短短几个月一个人就可以变成这副模样,踏出去的脚步都沉重许多。
他走到杨文章面前坐下,后者这才放下手里的报纸,慢慢地叠成一个小方块儿放在一旁,他先是又一次冲侯宵自我介绍,等侯宵点了点头,才伸手从一旁一个有些旧了的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来,珍重其事地推了过去。
侯宵伸手捏住那份文件,却忽然之间没有了打开它的勇气。他想也许这里面有家里人闭口不谈的内容,也许什么都没有,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权衡再三,他还是慢慢地抽出了里面的一沓纸。
纸不多,每一张都密密麻麻地印满了字,看得侯宵头晕眼花,却又再清晰不过地看懂了。他的父母死于一场连环车祸,起因是两家公司起了冲突,在一条极容易出意外的丁字路口动了手,结果牵连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
说来搞笑,那么多辆车,包括那两家公司的人在内,竟然只有他父母所乘坐的那辆出租车被撞了个稀巴烂,差点连人都拽不出来。
“这件事一直是个敏感话题,受害者家属都被秘密安抚了,事情既没有见报,也没有传到网上,一点涟漪也没惊起。你的家人虽然并不接受这样的处理方法,但当时你太小了,他们想更好地照顾你,也就需要对方的赔偿款,只好放弃起诉追责。”杨文章搓了搓手心,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已经查出来得了病,一直在医院治疗。而你的父母有一份东西暂时寄存在我这里,是他们打算要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因为工作安排,他们每年圣诞节都要出差,才会交托到我手上。”
“我不知道你搬家到了哪里,也因为病痛的折磨没有去找,直到今年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才找到你家去,想把这些文件和这个东西给你。”杨文章又从一旁包得极精致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个封好了的礼品袋来递了过去,“可能放旧了有点旧,但我觉得你应该收到它。”
侯宵摁住发颤的手,把礼品袋接了过来。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连说了几声谢谢,尾音不断地发颤劈开,到最后他几近崩溃,只能把头埋下桌子,不断地掐着手背来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浑浑噩噩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空了的位置,心里一阵阵地发痛。
杨文章走之前已经把账结了,侯宵拿着咖啡馆免费赠送的甜点站在学校门口,忽然生出一种从心底腾升而起的内疚感,对父母的,对小姨和阿婆的,对侯煜的,甚至是对杜佰恭的。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无比差劲的人。
侯宵找门卫要了个塑料袋,把除了甜点以外的东西全部装在一起,甚至没有看那个礼品袋里有些什么,直接跌跌撞撞地往宿舍楼跑。
阮塘刚起床,正对着镜子研究自己眼底下的黑眼圈,见侯宵进来打了声招呼。侯宵没有理会他,直接把塑料袋打上结放到床上,又从床底下翻出了小姨刚寄过来的行李。
他把必要的东西留下,可留可不留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又把那个袋子也塞了进去,顺手拎出自己的登山包把它装满,挎上包,把行李箱竖了起来,转身就要从宿舍出去。
“侯宵!你等会儿!”阮塘从卫生间冲了出来,拽住他的胳膊,一脸不可思议,“你干嘛清东西,不会这个时候突然想休学吧?”
“对。”侯宵扭头看着阮塘,“我想休学一年,这一年你一个人住宿舍吧,无聊的话随便你带人来玩,只要不碰我的东西。”
“你发什么疯?”阮塘瞪大了眼睛,“才刚入学就休学,侯宵你是怎么想不开吗?让小姨知道岂不是要气死。”
“所以我不打算告诉她们,只跟我姐说了。”侯宵从阮塘手下抽出了自己的行李箱,“你也别告状。”
侯宵提着行李箱跑到了学校外面的一家旅社,找那里借了打印机把要用到的东西全打了出来,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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