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魏迟没声了。严俨关掉吹风机,扭过头,帐台边哪里还有那个油腔滑调的影子?
阿四笑嘻嘻地挨过来:“严哥,魏哥让你晚上替他剪头。刚刚吹风机声大,你大概没听见。”
“我听见了。”严俨黑着脸,神情莫测,“把帐簿拿过来,把纸巾钱也记上。”
※※※※※※
晚上依旧顾客盈门,及至边上人家都打烊了,这边始终灯火通明,里里外外一派人仰马翻的繁忙景像。对街那家大型美发连锁的总监站在门外酸溜溜地恭维:“宽叔,好歹给我们留口饭吃吧。”
宽叔笑嘻嘻地照单收下:“哪里?你们是大鲨鱼,我们是小虾米,你们放我们一条活路。”
宽叔最近心情分外好,因为老板娘怀孕了。人生四十,可谓老来得子。于是天色一暗,他就急着赶回去陪伴娇妻,店里的事一应交给了严俨。
临近深夜,客人一个个离开,嘈杂的店里终于渐渐恢复安静。蹄膀说要接女朋友下班,头一个跟严俨告了假。之后阿三阿四他们几个来得久、资历深的助理见生意清闲,也纷纷找借口开溜。店里只剩下黄毛、阿绿几个小学徒,碍着新来不久,抹不开脸说要下班,百无聊赖地站在空荡荡的店堂里聊天。严俨看时候不早了,估量不会再有客来,索性就让他们都走了,自己一个人留下来收拾店铺。
理发店里最不缺的就是头发,长的短的,白的黑的,直的卷的。拿起扫帚反复扫过几遍,一不留神,不知从哪道地砖缝里或是犄角旮旯里就又钻出那么一丝半缕。
宽叔说,知道古人为什么总用头发来喻爱情吗?因为爱情和头发是一样的,掉一根不觉心疼,掉两根不知珍惜,一把一把往下落的时候方略略有点上心,等到满脑袋的头发都落光了,才想起来要放声大哭。只是现在的生发灵往往都不怎么灵。
严俨边扫边想,其实是因为两者都需要一个长久的积累过程吧?单看一缕头发不觉得怎样,等到一缕一缕聚到一起,看到满满一畚箕的碎发时就觉得触目惊心了。
眼前忽然一闪,严俨抬起头,下午那个被家长拖来找魏迟的小孩正站在玻璃门外,两只手掌贴在玻璃上,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
严俨走过去拉开门:“你来剪头?我们打烊了,明天来吧。”
小孩抬眼看看严俨,又扭头往魏迟的店里看了看:“隔壁的店也打烊了?”
看到严俨点头,他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哦。那……谢谢。”
严俨说:“你找魏迟?”
小孩垂着头,沮丧地“嗯”了一声。
严俨认得他身上的校服,是路口那所中学的:“你爸爸呢?这么晚放你出来?”
“明天放长假,他打通宵麻将去了,不到天亮不会回来。”
“你妈呢?”
“上夜班。”小孩很瘦,身高只到严俨胸口,一身宽大的校服罩在身上像根豆芽菜。他小声地嘀咕,“我只有今晚有机会,以后就出不来了。”
严俨叹了口气,侧身把他让了进来:“在这里等吧,过一会儿他会来。”
小孩惊愕地仰起头,眼里写着质疑。严俨没理他,转过身继续收拾杂乱的桌子。
魏迟的店铺专营正规店里买不到的游戏机和电子游戏配件,贴膜、刷机、升级一条龙,兼职贩卖游戏光碟、水货手机。偶尔还能代理国外代购。市场定位既有大小白领又有中小学生。说穿了便是人们平时口中说的“奸商”。附近学校里的贪玩学生们却没有不认识他的,开口闭口“魏哥、魏哥”喊着,崇拜得一塌糊涂。
小孩说,同学都叫他豆芽。
严俨有点发笑。
小孩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挨着墙找了个凳子坐下,有些好奇地打量四周:“魏哥什么时候来?”
严俨收起笑容,把桌上的剪刀都放进工具箱里:“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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