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晓蒙神情漠然:“你别总让他上你的身到阳间来逍遥,折损了阳气,人不人,鬼不鬼,很难办。”
徐卿枝坦然一笑:“他死得早,连妞都没泡过,我们有福同享。”
离晓蒙按下车窗,靠在窗边抽烟。他们已经到朱百闻的别墅门口了,这幢占地颇具规模的别墅外绕着一圈警戒线,深夜里无人把守,门前的花园种有一棵树干粗壮的银杏树,树叶全掉光了,給地上铺了层黄毯子,空留光秃秃的树枝像爪子一样伸向夜空,牢牢将月亮攥紧在掌中。
离晓蒙下了车,徐卿枝探出个脑袋喊他:“明天一起吃早饭啊?”
离晓蒙挥了下手,跨进花园,他绕着花园转了一圈,一座小型喷泉池边能望到远处的湖和更远的山,园艺精致,花草摆件的布置上很有心思。在一排苹果树下能看到别墅最顶层一扇贴满了黄纸的玻璃窗,离晓蒙由上往下数下来,这面墙上的八扇窗户只有最顶上那扇没有破。他掐灭了香烟,提着行李袋从一楼一扇整面碎裂的落地窗进去。他一脚踏进来的地方是厨房,除了水槽和嵌在墙壁里的大烤箱,厨房里再没别的家电了,地板上有人拖拽重物的痕迹。大约是先前用作客厅的地方一件家具都没剩,天花板上的吊灯摇摇欲坠,脚下净是些碎木头和玻璃渣。壁上有几幅涂鸦,有人画了个长发披面,浑身发绿的女鬼,还有人涂了个新潮的骷髅图案,更有人在墙上刻下某某某到此一游的字样。但是这个人的名字已经看不清了,名字上满是划痕,边上还有个血手印。手印不大,像是孩子的,这个手印拖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厨房的墙壁上。
朱家大门的门锁已经被人撬坏了,锁都没留下,只剩个门上的凹洞,家里有一套电子防盗设备,电线早就被剪烂,派不上任何用场。
离晓蒙打开手电筒,玄关口有许多个泥脚印,离晓蒙跟着其中一串上楼的脚印往上走。楼道上还挂着几张全家福,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二楼每一间房间的门上都贴满了黄色的符纸,将门缝堵得死死的,唯有一间门上的符纸被人扯下来了一圈,但门只开了一道缝,这道缝隙僵硬在那里,不为任何影响所动。正对门板的墙壁上有焰火似炸开的墙上的血迹。
离晓蒙拈了些在手上,血迹有些日子了,至少有一个星期了。
离晓蒙还去了三楼,三楼只有一扇门,门上挂了三把大锁。他在屋里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开锁的工具,也没遇到别的人,游荡人间的孤魂野鬼。他转回了二楼那间唯一开着的卧室里打地铺,水电都没法用了,他点了两根蜡烛,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
“喂,蒋姐,我在朱百闻家了,”离晓蒙盘腿坐在睡袋上,挠着眉心,“嗯,打算睡一晚上看看情况,人我也见到了,如果意外成立,他能拿多少保险赔偿?还不能确定,最直接的办法是问问他老婆和女儿,但是也很难说,我尽量。”
电话讲完,离晓蒙就拿出了纸笔,潦草写就一封信件,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他支着脑袋等了会儿,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卧室的门也没关上,依旧只留下一道将将能通过一只手的缝隙。
地板上三角形的阴影仿佛一个三角形的黑洞,深不可测。
离晓蒙又接连烧去两封信,拖到后半夜,他还不睡,坐着翻看一本很破旧的书,看一会儿,做一会儿笔记,冥思苦想一阵,到了四点四十四分,他的手机闹铃响了。离晓蒙又往外打了通电话,号码他记得不熟,上网查了查才按下绿色按键。
电话通了,忙音响得很急促,对方占线中。
离晓蒙挂了电话,再打,电话一直占线,后来有人在手机那端讲话时,离晓蒙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生硬问候说:“你好,我找人。”
“你找谁?”对方的声音幽幽的,亦男亦女,摸不透。
“照阮,照明的照,阮是……”
话到这儿,对方笑起来,咯咯咯咯地坏笑,笑到后面像喘息。屋外传来雨珠拍打砖瓦的声音,离晓蒙看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天,下起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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