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如的心情,他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好奇毫无道理,且对自己没有好处,正如陆终对他的忠告“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你以为这理只是做阿家翁的吗?”一样,他本该闭目塞听,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出来才能长长久久。
可惜他到底还很年轻,一腔热血却在紫宸殿日复一日的奏对之中消磨得几乎找寻不见,只剩下这些触角似的悄悄伸出来的好奇,遇到一个自己相信他无害的人,就想摸上去多说几句话。
“傅大人近日还好吗?看着清减些了。”白季庚到底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对方的身份,干巴巴的问候了一句,打破了沉默。
傅希如和他想的差不多,点头答了一句:“天气太热,没有胃口。”
那道疤对于宫里人已经不算新鲜,然而也彻底改变了他的容貌,白季庚有时候很难想象这个人就是当年口口相传鲜衣怒马的玉树琼枝,又觉得有些唏嘘,既是因为现在这锋利寥落的轮廓,又是因为这些年散落在风里被他听到的那些人和事。
这样的感慨太不合时宜,白季庚只能把他们远远抛开,不咸不淡的接话:“今夏的天气是不太好,先是暴雨,又是燥热……”
他叹了一口气。
这事其实不该他管,户部有专人盯着,只是忧愁是忍不住的。
这句话倒叫傅希如真的看了他一眼。
长久以来,傅希如对白季庚,都相当坚定的贯彻了头一面的态度,温和又疏离。这也不算错,他们素昧平生,除了卫燎一时的玩笑,外头的两句追捧,也就不剩下什么关联了。
要不是卫燎任性把他拉进来,甚至可能说不上两句话。
他也叹了一口气:“是叫人担忧,今年京畿诸县的收成,恐怕都……”
毕竟还没到秋收,这句话也就没有说完。
白季庚是聪明人,闻言跟着多问了一句:“难道是国库……”
这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国库就是天下的钱,税赋都在里面,轻易质疑国库亏空是件大事,傅希如也就是摇头:“我不清楚。”
他到尚书台也有一段日子了,白季庚没料到连户部的账目他都不清楚,于是不免露出几分吃惊:“怎么会……傅大人你……”
旋即想起裴秘老谋深算的脸和陆终的评语,再看一眼傅希如脸上的云淡风轻,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户部总不会藏着账目不给看?”
倘若真到了这个地步,情况就是很坏了。
傅希如笑一笑,缓缓道:“怎么会?你多虑了,户部的账目自然是干干净净,叫人放心的。”
白季庚提着一口气,知道这句话还没说完,果然,傅希如接着一字一句道:“只有国库情况不明。”
一旦要瞒着人,那就是很不好了。
白季庚神情不定,知道这话不只是说给自己的。不管国库和裴秘有没有关系,不管傅希如和裴秘是不是已经斗起来了,不管这番话是不是要让他告诉陆终,他终究得这么做。
“白大人,”傅希如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了句忠告:“你到宣政殿太早了。”
他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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