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问:“何故?”
苏晋抬起眼,双目灼灼注视殿上:“因他们不是罪魁祸首,罪魁祸首当属陛下的第三子,三王朱稽佑!”
奉天殿中寂然无声
景元帝本原是靠着九龙椅背坐着的,可倏尔间他向前倾去,凤目微阖,目光如利剑,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御史穿透。
他伸掌一拍皇案,勃然怒道:“大胆!”
这个已近朽木之年的老皇帝,内心唯一的温柔都留给了家人。这是他的朱家天下,这江山是他的,他对子女严苛,那是性情使然,是他作为父亲,应尽的职责。
但他可以责难自己的儿女别人不可以。
苏晋此番,正是触了他的逆鳞。
景元帝寒声道:“苏御史言下之意,是要诛朕的九族吗?”
苏晋拜下:“微臣不敢。”她微一顿,又道,“三殿下是君,微臣是臣,微臣无权也不知当如何处置三殿下,但他所犯之罪,确确然属实,还请陛下明示此事当如何收尾才好。”
景元帝道:“他所犯之罪?证据呢?”
苏晋直起身,笔挺地跪着,平静地道:“山西修筑至大半的行宫,是臣的证据;山西水深火热的工匠,是臣的证据;藏在行宫里百余无辜的女子,无数侍卫的膝盖骨,也是臣的证据;还有此刻大殿上,知道内情而不肯言说的,还有那些被拒之大殿之外的证人,他们都是臣的证据。”
景元帝不明白,苏晋这是在干甚么?是要逼着他杀子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冷声道:“朕要的是切切实实的证据,证明稽佑才是主谋的证据,你说得这些,不过证明他知情不报,懦弱无能。”
他忽然直起身,神色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平缓而镇定。
可熟悉景元帝的人都明白他这是真地动怒了。
这样的神情,那些已在大殿上默立数年久经风霜的老臣们是已见过数回,废相之时,诛杀功臣之时,令老御史下诏狱之时。
这个嗜杀好血的君主,纵然勤勉清寡,纵然励精图治,但他太强势了,强势到不容任何人染指他皇家的威严。
这个他用了半生征伐半生守护的江山,是他所有的,全部的心血,他要将它狠狠握于掌中,捏碎都好,只给他的家人,他的子女。
任何人,都不能凌驾其上地斥责半句。
言官也不行。
景元帝平静道:“你说的,朕自会去查,但在朕还未看到行宫之前,你今日之言,便是无证无凭地以下犯上,犯我皇室一族。”
他以淡淡的目光四下扫去,一字一句道:“当庭杖杀。”
虎贲卫忽然自大殿两侧涌入,以长矛为棍,像苏晋四人的后腰打去。
苏晋扑倒在地的同时,另有两只长矛一左一右交叉在她肩头两侧,令她动弹不得。
腰间火辣辣的疼痛竟让她的视野模糊了一瞬,外头的天已亮了,她恍恍然朝前看去,不知是否错觉,殿中暗影竟晃了晃,像是往回缩了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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