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着头,诺诺应了,也没敢吩咐别的什么人而是亲自去端了水、拿了衣服准备送过去。
周春海却是个老人精,只耸拉着眉眼看着清墨端水送衣服进去,自己却是脚上生了根似的立在殿外候着,反而教训起身边那几个没眼色想要跟进去的小太监:“主子既没叫你,你就老实候着好了,瞎起什么劲儿......”
站周春海左下边的是一个身量瘦小些的小太监,他也姓周,叫周进儿。
这周进儿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年纪尚轻。他是前两年调到御前的,随后便入了周春海的眼——毕竟姓周的八百年是一家人,他和周春海同一个姓,算一算还是很有有缘儿的。周春海瞧他模样也好,心思一动便收了人做干儿子,偶尔也提点一二,交代些体己活——前段时间给皇帝找话本和春宫这活儿,周春海就是交代周进儿这几个干儿子去干的。
周进儿闻言还有些不放心,偷偷的往里张望了两眼,犹豫着道:“这.....里头就陛下和娘娘两个人,边上没个人伺候可怎么好?”
周春海不免暗道:那也用不着你!陛下一个人怕就能把皇后娘娘伺候的妥妥当当了.....
不过,到底是干儿子,周春海还是有点耐心的,开口教他:“真是个傻的!这要真有事,陛下不会叫人?陛下既是不叫,那就是不必你去。”
周进儿却是慢半拍的会过意来,忙不迭的垂头下去:“还是干爹教导的是,是儿子先时想岔了。”
周春海正说得起劲,这便借题发挥道:“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最要紧的是一个忠字。这什么是忠?”他拍了下周进儿的胸膛,手指戳了下,戳着人心肝往下说,“可不得替主子尽心尽力,你这心就得急主子之急,想主子........”
正说话间,方才端水送衣服进殿的清墨也已悄悄的从殿内退了出来,然后又抬手准备合门。
周春海立时便顿住了声,半点也不磕巴的接口道:“......瞧瞧人家清墨姑娘,这才是真正的懂规矩,真正的忠心为主!”
清墨正好合上殿门,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瞪了周春海一眼,冷冷道:“噤声。”
*******
此时此刻,凤来殿内却是安静得出奇。
皇帝方才把沈采采扶上凤榻,这才空出手来,抬起手从清墨送来的那一盆温水里拧了一张帕子,替沈采采擦了擦脸。
湿热的帕子捂在面上,便是正睡着的沈采采都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微微张了张唇,好似舒服极了,眉间跟着舒展开来。
看她这享受的模样,皇帝反倒没好气,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淡声道:“.......真该叫你也这么伺候我一回!”
沈采采犹自睡着,好似毫无所觉,只不适应的蹬了下腿。
皇帝忙伸手抓住她的脚腕——鞋子还没脱呢,这要是把榻上的锦衾给蹬脏了可怎么好。这会儿,皇帝也顾不得气,只得一手握着那细伶伶的脚腕,一手替人将那一双精致出奇的金缕鞋给脱了下去。
待得脱完了鞋子,皇帝一手拎着金缕鞋,一手抓着沈采采那还套着罗袜的脚踝,不由想起李煜那诗——“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这绮念只是一晃而过,他随即便将那双鞋子往地上一丢,顺手替沈采采褪了罗袜。
没了鞋袜,纤巧的玉足便空落落的搁在了外边。榻上的沈采采似乎是觉得有些冷,玉贝似的粉嫩脚趾下意识的往里蜷了蜷,细白的脚背挺直了,愈见的纤巧玲珑,好似美玉雕出的一般,没有一丝的瑕疵。
皇帝捏了捏那软绵绵的脚心,又把被子往边上拉了拉,很是妥帖的替她盖好了,心里暗暗叹气:什么时候自家皇后也能偎在自己怀里,说出“教君恣意怜”这样的话,他这几番辛劳才不算是白费了——以皇帝这近乎枯燥平淡的想象力,这已算是极好的梦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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