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满脸笑意,当时道:“早闻德昭有一子,年少聪慧,xing子敦稳,如今瞧着倒也确实,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这般摸样,瞧着与德昭不甚想象,莫不是抱错了?”
令狐达并没有在意父皇的调侃,倒是老实回答:“老臣惭愧,犬子年幼有隐疾,一直找不到方法治愈,前些年遇上个游方郎中,却给了一剂奇药,调理了这些年倒是大有改善,只是这药有些个副作用,令人身子发福,需待停药之后才能够慢慢恢复,有染陛下观瞻,实在是老夫的过错!”
父皇摇了摇手:“嗳,既然是治病么,倒也qíng有可原,朕听闻令郎有林谢之才,今日朕出几道题,让令郎回答,如何?”
林谢,指的是前朝两位大才子,后来都是位极人臣,父皇这么夸赞令狐彦,令我在一旁分外不满意。
二位才子乃人中龙凤,史书上记载龙章凤姿出入耀目,哪里是一个滚球似的瞧不见面目五官的家伙能比拟的?
父皇出了三道题,一道诗词,一道策论,一道九章算术,却不想当着满朝文武,此子还真就一一作答,当庭惊艳。
父皇一高兴就道:“此子有才果不是虚名,德昭,这等好儿郎可不能流落了旁人去,朕和卿定个娃娃亲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我当场就翻脸:“父皇,我才不要嫁那只球呢!”
令狐彦于是就有了他第一个绰号,令狐一只球。
令狐彦打小就爱穿白色,不过那时候白色在他身上跟个裹着馅子的糯米团差不多,脖子都看不到,几乎直接是摞在大球上头的小球,所以几个月后,父皇招他进宫伴读,我便同宗室子弟在学堂里头瞧着他与屋外刚堆起来的雪人堆分外得意的又给他取了个绰号,令狐雪球。
这么回想起来,令狐彦在宫里头做伴读与我相处了有八年,直到我及笄,这八年我想对于令狐彦来说,其斑斑血泪的历史可以说是罄竹难书吧。
不要说我瞧着那圆溜溜皮球的身子骨突然奇想的想瞧一瞧这球儿是实心还是空心,大冬日的一脚踹他下了太液池研究出人体沉浮原理的深奥,也不要说我看他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圆圆的嘴,琢磨着这身子里究竟什么地方会不是圆的,最终和那小huáng门讨论出一个议题想着瞧瞧他那个玩意是不是也是圆的,以至于那一阵子令狐彦见着我就拽紧了裤子如临大敌。
可不论我如何欺负得他哇哇大哭,还是迷昏在冷宫犄角里头三五日都不敢再一个人走,他依然拖着他圆身态的根本在我身后亦步亦趋一丝不苟的完成他伴读的任务,与他从不见削减的腰身一样从不见他退缩。
在国子学崇文馆,整个宗亲和亲贵大臣的子女学生中,泰半都是看着我眼色行事,我这般张狂也不见父皇责罚,越发的嚣张起来,只有那叶梦琪会帮着他一些,只是那个时候她从来不正面和我冲突,仅仅是在我离开后悄悄的帮一帮他。
孩子王的我知道她帮着令狐彦,便纠集着所有同学孤立起叶梦琪,可是不等我再刺激她,她便很快的对我屈服,憋着小脸蛋向我发誓,再不敢和令狐彦亲近。
如今回想过来,叶梦琪对我那般嘲讽肆意,也是因为那些年被我压榨的惨了吧,有话不是说,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平日里不叫的狗儿咬起人来才叫狠,记恨着呢!
要说起来,我与令狐彦的仇恨,那是比海深,比树高,比天阔啊。
虽说那时候都是孩提的恶作剧,如今令狐彦位极人臣,又削减了那一身的赘ròu,风姿绰约的内相,便再不是当初被我欺负了还只能不吭气的主。
出恶气的时候到了。
我瞧着他那眼神万分有有仇报仇有怨抱怨的意境。
我当初捡着些芝麻大点的事都可以拿来做文章教训这个被父皇内定为驸马的家伙,无非就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不过这厮不仅意志力顽qiáng,而且也清楚我那些恶习。
如今坐着内相位置的令狐彦听我的话,弯起一弯红唇,刹那有一种彼岸花开的意境,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这个念头,令人心痛并耀眼的绚烂:“若是公主还有这些个本事,臣当奉陪到底!”
我与令狐彦默然对视,后者淡然从容,前者歪瓜裂枣般的瞅着,气势上,我便显得天然不足。
不过这气度,还真有当年风采,只是那意气风发和做低附小的角色颇有些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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