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在一个最招忌的位置,但张铭却是有名的好好先生,下属犯错只是语重心长责备几句,同僚争权视而不见,能不管的事qíng绝对袖手……为此,韩国公夫人陈氏也不知道和丈夫理论过多少回,他却依旧是老样子,闹得陈氏牙痒痒的。
如今,二弟张铨从江南任上回来,他就更变本加厉了。元宵节长假一过,他竟是朝会之后,日日在衙门点个卯就走,御史弹劾了好几回,可皇帝听底下人说他回家之后便是拉着二弟张铨喝酒谈天,甚至有一次喝醉之后还被张铨硬是拉着下场舞了一回剑,也就压下了那些本子,任凭这位左军都督府大都督拿着薪俸不gān活。
这一日,张铭一大早去上了朝之后,午后就回到了家中。闻听陈夫人正在帐房听几个管事禀事,他也就懒得过去,使人知会一声就径直往二弟一家子的西院去了。才到正门口,他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虽是有些艰涩,可他却阻止了要通报的那个丫头,竟是在那儿站了片刻,随即才笑吟吟地背着手进了门去。
“是惠心在练琴么?”
“大伯!”张惠心一看到是张铭,就立刻丢下琴站起身来,笑嘻嘻地上得前去,随随便便行了个礼就撒娇道,“大伯,您劝劝娘吧,让我再练也是四不像,到时候皇后娘娘听了岂不是笑话?再说,我准备的寿礼就是我当初在宜兴做的那把紫砂壶,岂不是比什么琴棋书画针线活之类的雅致多了?”
“你还好意思说雅致?教你紫砂手艺的师傅要是瞧见,大约恨不得说不认识你这个人!”
宜兴郡主没好气地上前,伸手把张惠心拉了过来,在她的脑门上敲了一下,这才对张铭裣衽行礼,张铭自是回礼不迭。厮见过后,张铭便四下里望了一眼,随即奇怪地问道:“二弟人居然不在?”
“去外城的浙江会馆了。”宜兴郡主说这话的时候,不免带了几分无奈,又歉然道,“大哥您也知道,原本从江南回来,又不曾分派新职司,他还说要带着咱们娘俩找几个好地方去逛逛,谁知道一大早就来了旨意,点了他本科监试。这监试不在主考官和那十八房考官之中,权力却大,再加上那位公公和他嘀咕了一阵子,他就立刻出城去了。”
“本科监试?”
张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即方才想起本科主考官和读卷官等等都已经早早定下,偏生监试一直悬而未决,恐怕谁也没想到会落入了张铨手中——要知道,张铨这些年一直都在江南提督宁波市舶司,这职司听着富贵,可往常只要做过那一任官回来,仕途上便再无寸进,再加上宜兴郡主的河东狮吼是闻名在外,外人谁也不觉得这位有名怕老婆的懦夫能够升到什么要紧位子。所以,他纳闷了一阵子,也只有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圣心独运。
虽说宜兴郡主最是光风霁月的人,但大伯和弟妇侄女呆的太久,总容易惹闲话,因而张铭略坐了一会,问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等她一走,张惠心就不禁拉着母亲的手说:“娘,你怎么不说阳宁侯太夫人出城养病的事,早先大伯母不是才来说过吗?”
“那是你大伯大伯母的事qíng,咱们cao那个心gān嘛?”宜兴郡主见张惠心眉头皱成了一团,就笑呵呵地将手指点在上头,轻轻揉散了,这才微笑道,“我知道你是想着请你那陈家妹妹来,她们又不是出去几个月,皇后千秋节必然回来,着急什么?如今陈家事qíng多,避出去也能少些是非。她是聪明人,可不像你这个小糊涂蛋!”
张惠心顿时不gān了,抓着母亲的手就叫嚷道:“我才不糊涂,我比她还大呢!”
这边厢母女俩正在说笑斗嘴,那边厢韩国公张铭从西院出来,若有所思一路走一路思量回到自家正房的时候,才一进门就听到一个没好气的声音。
“我的老爷,你可知道回来了!”
陈夫人如今四十有三,已经算不得年轻了。虽说保养得极其仔细,可眼角等细微处,却仍免不了有些小小的细纹,身材也不若年轻时窈窕。那些曾经最喜爱的大红大紫葱huáng柳绿等鲜亮颜色的衣裳,如今不可避免地压了箱底,取而代之的则是稳重的青色和蓝色。这会儿见张铭奇怪地一挑眉,她便摆摆手示意丫头们退下,随即亲自上前为张铭脱了外头的大氅。
“今天阳宁侯府郑妈妈来报信,说是母亲离府养病去了!”她一面说,一面将那件兰州姑绒面子茧绸里子的大氅搭在手腕上,一面满脸不忿地说,“三弟才刚回了家,母亲就突然离府养病,这不是被他bī的,就是被他气的!而且,他一回来就说已经迁了左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这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
“他那任命今天早朝宣布了,后来也到衙门中见过我。虽说从前见过几面,但今天再一看,倒不是十分桀骜的人。”张铭见陈夫人眼睛一瞪,便淡淡地说道,“至于岳母那儿的事qíng,你打听归打听关切归关切,可也别太越俎代庖了,毕竟是陈家的家事。就算是不孝两个字,也总有御史会出面。有功夫鸣不平,你还不如以后几日找空儿出城去探探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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