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话音刚落,就只听一声脆响,淮王的脸上着了重重一巴掌,他却仿佛丝毫没觉得似的,捂着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而对面的李淑媛却已经是双肩颤抖,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瘫倒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用左手按住了那只垂在身侧不住颤抖的右胳膊,声线嘶哑地说道:“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这种混账话的?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整个宫里都知道!”
“你别想瞒着我!”淮王缓缓后退了几步,直到靠上了那宽大的书案,他才停了下来,用右手轻轻在肿痛的右颊上抹了抹,继而眼神yīn狠地说,“三哥的生母是纪昭仪,九嫔之首,只因为从前四妃都满了,这才没能升上去,四哥的娘是死得早,可娘你在生养了我之前就封了淑媛,之后却一直都在这九嫔之末,这都多少年了?而且,从我记事之后,不少内侍宫女瞧我的眼神都古怪得很,直到我十岁之后那qíng形才好些。再者,虽说我养在永安宫,可上上下下对我都是客气多于敬重,就连娘你对我说话也是如此,还有……”
“别说了!”
李淑媛突然狂躁地喝了一声,见淮王虽止住了口,脸上却分明是已经确信,不禁伸出手来往旁边抓了抓,可终究那空dàngdàng的地方没有任何她可以倚靠的救命稻糙,她只能犹如一艘在风làng中颠簸的破船似的,踉踉跄跄往后退,不住地轻轻摇头,直到最后到了门边上,她才一下子稳住了,又挺直了腰杆。
“我不管是谁对你说的这些混账话,你给我记住,你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嫡亲骨ròu!我如今后悔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当初不曾好好狠下心来管教你,这才让你变成了眼下这般样子!你有功夫思量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不妨好好想想,怎么把自己和某些勾当撇gān净!”
随着砰地一声,李淑媛的身影消失在这屋子里,两扇大门也关得严严实实。淮王呆呆站了一阵子,突然嘿嘿笑了起来,那yīn恻恻的声音在屋子里不断回dàng着,竟是犹如夜枭一般沙哑难听。走到狭道尽头的李淑媛几乎在同一时间回过了头,望了一眼那一动不动的门帘,她不禁咬了咬牙,随即等出了大门,她就扫了一眼屋前两个连头都不敢抬的太监。
“好好守着,要是今天的风声传出一丁点,你们就甭想活了!”
一贯慈眉善目的李淑媛突然撂下这样声色俱厉的话,两个太监一时间全都跪伏在地不敢抬头。而其他随李淑媛过来的三四个宫女内侍则更是战栗不敢言,直到瞧见李淑媛转身朝正殿的方向而去,他们方才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刚刚那些只言片语,只要想想都是要命的,更不要说传扬出去!
从寒风呼啸的室外进了温暖如chūn的西暖阁寝室,李淑媛屏退了左右坐在chuáng上,只留着一个多年侍候自己的中年宫女,始终僵冷的手无意识地揪紧了身边的锦被,老半晌才声音嘶哑地将之前淮王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才恶狠狠地说:“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他这几年越来越古怪,原来竟是有人对他说那种鬼话!要不是因为他满一岁抓周的时候,恰逢皇后产了庆成公主却没保住,那几个贱人传出流言,bào怒的皇上一时几乎连带恨上了他这个儿子,好几年不闻不问,我又怎会一直小心翼翼!”
“是啊娘娘,事qíng都已经过去了,那几个都被打入冷宫,幽死的幽死,投缳的投缳,宫中内侍宫人也再不敢传言什么,怎会还有人敢在殿下耳边说那种混账话!”
“查,给我好好地查!要是再查不出来,我就算拼着他的前程不要,拼着他舅舅不管,拼着我自己没名头,也要讨一个公道回来!”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一个太监的声音:“娘娘,乾清宫曲公公报信说,腊月二十二令荆王殿下和淮王殿下出居王府……还有,皇上刚刚召见了荆王殿下。”
深夜的乾清宫西五所亦是一片寂静。在从前多位皇帝在位期间,皇子出生之后就会被挪到这里,而在永熙这二十多年里,出居此处的却只有一个荆王。这还是因为他七岁丧母,再独居东西六宫不妥。因而,偌大的地方就只有这么一位皇子,寂静之外还显得有些冷清,更何况,这一夜就连某些“诡异”的声音也不见了,因为,这儿唯一的主人被召去了乾清宫。
两排明瓦灯中间的夹道上终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远处那两点朦朦胧胧的光芒也渐渐近了,最后露出了那后头的一行人。
打头的是两个打着灯笼的小火者,中间的则是一个系着狐皮大氅的青年,再后头是一个落后小半步的中年太监。拐进了一处院门,这寂静的地方才传来了一阵小小的喧闹,可等到一应人等井井有条地消失在各处门里,这地方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一间不算十分宽敞的寝室里,荆王脱下了外头那件大袄,随即舒舒服服把双脚浸在了热水里,这才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感觉到双脚被人又是揉搓又是按捏,那些白天积攒下来的疲劳仿佛都一点一滴释放了出去,他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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