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皓行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我不值大人辛苦带我北去。”韩维桑踌躇片刻,“他也断然不会为了我一人,用天下jiāo换。”
“郡主值不值得,只怕不是由你说了算。”元皓行悠然扬起下颔,“你可知这三年的时间,杨林为何能在洮地只手遮天?”
韩维桑心脏漏了一拍,扬眉望向元皓行,皱眉道:“我侄儿年纪幼小,无人照应,被权臣掌控,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那郡主知道为了控制杨林,宁王又在洮地布置了多少暗线吗?”
她的胸口如遭重击,脸色蓦然间变得惨白。
“你是说,江载初在扶持杨林上位、bī宫,引我主动去找他?”韩维桑喃喃将这些话重复了一遍,只觉得望出去一片茫然,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处。良久,只是闭上眼睛,惨然一笑:“可我并不值得,他这样费尽心机。”
“为了你走投无路的这一日,宁王可是筹措了三年。”元皓行悠悠道,“你说,你值不值得呢?”
接下去的数日,元皓行快马兼程赶往北方,倦极之时,便就地搭起帐篷,睡上两个时辰便又赶路。
这一路的qíng况越发令人担忧。
越往北走,便遇到更多流民。元皓行亲自询问过难民们,却得不到确切的qíng报。
有人说皇帝太后已被匈奴人抓了,京城也被一把大火烧了个jīng光,也有人说军队前去勤王,阻挡住了部分匈奴,他们才能跑至此处。这其中大部分的讯息皆是以讹传讹,自然不可相信,可唯有一点是确认无疑的——太皇太后携着小皇帝,果然已经弃守京城了。
这一日他们已赶到禹河边,河上架起的浮桥乱糟糟挤满了难民,不时有人尖叫着坠下水去。元皓行在河边已休整了一个时辰有余,韩维桑抱膝坐在树下,神色恹恹,不知在想什么。
“郡主的病一直未见好吗?”他沉吟片刻问,“现在又不适了?”
许是因为连日赶路,她更见消瘦,淡淡道:“无妨。”
“宁王在禹河对岸的永宁城与匈奴对峙,若是行程顺利,后日就能见到他。”元皓行仔细观察她的神色,“郡主到了永宁,当可安然休息。”
韩维桑怔了半晌,想不到,如今他们离得这样近了。
“他知道……你要去见他吗?”
“在等宁王回信。”元皓行直言不讳,“当下这种qíng形,他也不得不见我。”
她重将脸埋进双膝之间,再不言语。
前去探路的侍卫还未回来,倒是有几户刚刚从对岸过来的人家寻了个地方坐下了,就在离韩维桑不远的地方,开始分食gān粮和水。
“老丈是从哪里过来?”元皓行主动与其中一位年岁颇大、面容威严的男子攀谈起来,“对面qíng势如何?”
“老朽带着这一大家子,是从涿郡避难而来。出城时,上谷郡和渔阳郡都已经破了……唉,匈奴人真是牲畜不如啊,足足烧杀了两日两夜,jianyín掳掠不说,还把孩子挑在枪尖上取乐。”许是想起了那些残酷的画面,老丈打了个哆嗦,摇头道,“唉,幸而逃了出来,听说涿郡也是被毁了。”
“老丈一路过来,洛军没有抵抗吗?”
“先时没有,好几个郡守一听是匈奴人来了,城中守军又不多,便都弃城跑了。”老丈叹道,“只到了永宁城,咱们才打了个胜仗呢。”
一说起这个,周围又有些人围过来,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咱们都是亲眼看到的!那位将军带着骑兵与匈奴人对阵,就在离永宁城不远的那块平地上,从早上一直打到下午,把那帮畜生都给打蒙了!别的郡要不弃了,要不闭着门,只有永宁城将我们收了进来,将军还跟我们说,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出城再往南方躲躲。终有一日,他会替我们收复故土。”
元皓行安静听着,嘴角微微一勾:“哪位将军?”
“就是……就是……”人群安静了一瞬,仿佛这问题颇为为难。
“就是那位上将军。”忽然有人道,“之前朝廷说他是大逆贼,如今我是不信了!”
周遭又是静了一瞬,响起一阵附和之声。
“是啊!朝廷都不管我们了,也就上将军还顾着我们!”
“那么多郡城没有一个肯收留我们,只有永宁城开城门,上将军说我们可以去他的封地,直到匈奴人被赶走……”
“皇帝都跑了,哪还顾得上我们……”
韩维桑不自觉地去看元皓行的表qíng,他的嘴角微抿着,其实看不出喜怒,眉眼沉静得如同一幅上好的山水佳作,只是深瞳中不知掩藏了什么思绪,只让人觉得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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