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茶点陆续端了上来。侍婢又上来换下茶盏,摆好酒壶酒杯。长宁眉眼浅笑着,随手挥退了一众,命其等远远地候着。
待众人离远了,长宁亲自执壶斟好酒,举杯送到慕容棋面前,轻笑道:“请,喝茶多没意思,还是喝酒的好。”
一点不像往日娇纵蛮横的长宁公主,慕容棋眸光幽然,面上看不出喜怒。也不打算伸手接酒杯,兀自挥开折扇慢摇开来。
长宁也不恼,脸上噙着那抹淡淡的浅笑,将酒杯放到了对方跟前,回身自斟一杯,饮了,放下杯盏,随手拿了个糕点压口,示意了下,继续笑道:“请,毋需拘礼。”
“……四公主,若是无其他正事,容微臣告退。”
“你急甚么?难得巧遇上,一起坐坐了。本宫也没说,无事呀。”
不凉不淡的回复,闹得个不上不下。
看穿了对方猫玩老鼠慢慢耗的心态,慕容棋没了耐心,面色一寒,眸光一冷,收了扇,执酒杯仰首一饮而尽,微怒道:“微臣已饮了此杯,请恕微臣无礼,四公主有话还是快说的好。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亭中独处,传出去只怕薄了公主的颜面。”
话音未落,长宁早已笑得直揉腰,觑了眼慕容棋媲美锅底灰的脸,边敛帕拭笑出来的泪,边抬手示意对方坐下,回道:“文昌侯莫恼,且坐下说话。本宫刚过金钗之年,一个半熟不熟的青涩酸果,除了我家的臭狐狸,哪轻易入得别人的眼。”
言语间提到心上人,长宁总算有了女儿家该有的娇态,一抹浅绯掠过,俏颜微晕,杏眸秋水点点,带着几分羞甜。
慕容棋撇开眼看向一边,挥开折扇摇了摇,心底一阵冷嘲谩笑,不自觉间,伤人的狠话说出了口,轻嗤道:“二公主命在垂危,四公主好宽的心。”
长宁身形怔了下,脸上的笑容冻结敛去,愣愣地瞧了会亭外月下夜色氤氲的湖面,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轻笑着开口道:“这是二皇姐的福气,她没必要等到国破家亡的那天。而我,反而很是羡慕。”
听得这话,慕容棋黑眸眯了眯,一抹寒意拂过眼底,执起酒壶自斟一杯慢饮,没有吭声。
“慕容棋,既然你想听正事,那我这便说於你听。反正四下无人,我既然说了,那说的就都是真话。不会隐瞒,也不会骗你。
你我之间虽算不上知己好友,可也算旧识。我也曾整日腆着脸追在你后面跑,胡搅蛮缠不讲理过,甚至说过些小女孩家不着边际的疯言疯语。
给你带来不少困扰、麻烦,希望文昌侯大人不计小人过,莫与我这小姑娘一般见识。前阵子,本宫下手重伤了令表弟,这厢也赔礼。今晚并非偶遇,是我命人盯着你,瞅准时机刻意安排见你一面的。
我想:过了今日,你我怕再难有这么彼此静坐喝酒说话的机会了。
你祁、慕容两家偏居秦蜀之地,兵qiáng马壮赋税充足,治下百姓安居乐业,温饱不愁。相对于各地不断连绵的动dàng不安,秦蜀两地确是一番世道太平,繁华昌盛的景象。
你等更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又立得赫赫战功,功勋彪炳可昭青史,天下叹服,一门显贵,权势熏天。放眼整个大夏朝,怕也难找出一两个可与之抗衡的。
实力不容小觑,倾压朝堂,只需待时机,甚者怕他日取而代之也不无可能。呵呵,反观我李氏一门凋敝飘零,几乎不值一提。
慕容棋,我问你:你当真也看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了,所以才会如此冷眼旁观,甚至不惜背后暗cha一刀,推波助澜,坐等渔人之利……”
闻言,慕容棋放下酒杯,面色沉静如水,垂下眼眸,拱手道:“四公主,酒还没喝多少,就醉了。容微臣告退……”
长宁眼一红,伸手按住了他的手,低首抑制不住心底的哀凉,呵呵笑开,继续道:“酒还没喝完,我只是这随口一说,文昌侯,莫惊慌。既然本宫开始说了,也请文昌侯静静地听我说完这些话再走。可好?”
慕容棋冷脸不言,抬眼与长宁对视了会,直到瞧出了些端倪来,这才颔首,算是暂且同意了。
“多谢了,今日我说这些并不是求你能伸出援手,也不是为难恐吓於你,我只想说一件事:他日,若真有那么一天,天下大乱,我等皆难逃厄运,‘柔仁邀名’前车之鉴下,我李氏一族直系血亲必遭灭顶之祸。只求到那时,慕容二公子,念在往日的qíng谊上,护得我李氏一脉香火。”
“四公主,你确实喝多了,也糊涂了。微臣只当没听见,这厢告辞。”
“慕容棋,求你!我心里有数,你心里也有数。最多,最多:欠你们的,我拿命来抵。是我不好,不自量力,所以,我来道歉,请求你的谅解,我知道这天快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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