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叹了口气,摇头回道:“可不正是呢。大公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搬出来,邵大人竟是半点安慰的意思也没有,这些年来,竟一次也没亲自去探望过。还不止如此,我听说大公子每次想回府拜见老太爷,都被人拦着不让进,送的东西也给扔了出来。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那爵位。老太爷先前一直想着让大公子袭爵……”
老太太闻言气得满脸通红,跺脚怒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邵家小儿真是龌龊之极。也亏得仲哥儿早早地搬出了府,要不然,他一个孩子留在那láng窝虎xué中,只怕连命都保不住。老天爷真是不长眼啊!”
“老太太莫要动气。”胡氏赶紧上前抚了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大公子而今不是过得挺好的。他母亲留下了不少嫁妆,田庄和铺子都有,几房陪房也极为能gān,生意和庄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大公子又有才学,我听说福王就很赏识他,若是日后再把眼睛治好,那前程真真地无量。”
老太太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叮嘱胡氏平日里多照看他。胡氏笑道:“母亲放心,我自省得。”
二人的对话不多时便传进了七娘的耳朵里,采蓝和采萍可劲儿地唏嘘感叹,一气之下难免把国公府的人咒骂了一通。七娘只静静地听她们说话,并不cha言。倒也不是说她的心肠太硬,只是七娘见多了邵仲那满肚子坏水的流氓样,总是没法子把他跟传说中凄苦可怜的人儿联想到一起。那样个小流氓,怎么会容得下旁人这般欺rǔ他?说不定连这些事儿都是他故意搅出来的!要不,这国公府里的家事,怎么会传得满京城皆知。
采蓝见惯了她这模样,倒也罢了,采萍却是个正义凛然的xing子,见状忍不住问道:“大小姐怎么还能坐得住?我气都快要气死了!”
七娘笑笑道:“人家大公子都没说什么,你们在这里cao什么心。到底是人家的家事,我们外人不好cha嘴的。兴许大公子就喜欢过自在日子,巴不得离家里远远的呢。”
采萍坚决地摇头,仿佛她见证过邵仲被赶出国公府的现场一般,悲天怜人地感叹道:“一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这般绝qíng,大公子一定万念俱灰,生不如死。这么多年,凄凄冷冷的日日夜夜……”
这回不止是七娘,连采蓝也沉默了。
中午七娘在屋里小困了一会儿,采蓝趁机去看看旧日的小姐妹,只唤了个外头伺候的小丫鬟守在房门口。
七娘素来眠浅,便是大晚上也睡得警醒,更何况还是白日里。所以,当窗口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时,她立刻睁开了眼。
“谁?谁在外面?”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竟然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生怕被门外的丫鬟听到。
窗户被推开,有东西飞快地扔进屋,径直落在七娘chuáng上,还未等她起身,外头那人已经脚底抹油地溜远了。
邵仲!
他又来这一手!七娘说不出心里到底是气还是恼,或许还有害羞和尴尬。这个无耻之徒!下回非得要——非得要——七娘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办。她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想拆穿邵仲的身份的话,她对这个小痞子真是半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不要脸的小流氓居然还搬到了隔壁!
七娘一甩手就把他扔进来的信塞进了熏炉里。熏炉里渐渐升起青烟,一会儿燃出淡蓝色的火苗,眼看着就要把那封书信全都卷进去,七娘忽地从chuáng上跳起来,飞快地伸手又把那封信给抓了出来,狠狠跺脚灭了火,尔后一咬牙,终于拆开了信。
既然他敢送,她岂有不敢看的道理。
出乎意料的,那信里并没有什么yín词艳曲,更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qíng诗,纸上只有一封曲谱,正是那日邵仲初初搬到隔壁时弹过的那首。
那是七娘唯一会弹的曲子,弹得并不好。她幼时学弹琴只是好玩,并不曾认真地学过,偶尔胡乱地拨弄几下,连曲谱都记不全,自然也弹不好。
不能不说,邵仲那混蛋小子虽是胆大包天了一些,可送的东西却实在贴心,七娘对着面前的谱子开始犹豫不决。脑袋里一个声音斩钉截铁地跟她说,“这是私相授受,暗通款曲,扔掉!”,可很快的,又有个小小的人儿悄悄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收下吧,收下吧。”
七娘很苦恼。
她磨了墨,仔仔细细地把曲谱抄好,然后把来信揉成一团,又在信团里卷了块小石头,开了窗,对准邵仲家的院子狠狠扔了过去……
她才不要他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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