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呢。”七娘拍了拍他的脸,柔声道。
邵仲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使劲儿甩了甩脑袋,眼睛里终于有了些清醒的亮光,“唔——”了一声,掀开车帘先跳下马车,尔后又伸手扶着七娘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见过少爷,见过少夫人。”刘庄头今年已经五十岁,jīng神却极好,嗓门高亢,眼神明亮,尤其是瞧见七娘微微隆起的小腹,更是激动得眼泪立刻就下来了,一边悄悄抹泪,一边感慨道:“夫人若是晓得快要做奶奶的,还不得高兴坏了。”
“刘叔哭什么——”邵仲亲自上前扶起他,笑道:“是高兴的事呢,该笑才对。”
刘庄头赶紧把眼泪擦gān了,大笑着回道:“是在高兴,高兴坏了。”说着话,赶紧殷勤地引着众人进院子,一边走又一边介绍这几年来庄子里的收成,“……亏得早听了少爷的劝,去年打了十口井,果然今年chūn天一直没下雨,若不是早有准备,咱们庄子怕不是要跟人家一样要遭旱灾……”
因是乡下地方,并不似京城那般讲究,除了刘庄头,还有几个韩氏的陪房也都在院子里候着,听到邵仲到了,都过来拜见。
七娘有孕,邵仲怕她累着,便让采蓝和茗娟扶了她去屋里休息,自己则由刘庄头引着,与诸位下人寒暄。虽有数年未曾来过庄子,但这几年来刘庄头总要去京里送年礼对账簿,所以邵仲对田庄的境况还是有所了解,与众人问起话来,也总能说到点子上。
晓得他们一路颠簸过来怕是早就累了,待众人寒暄了一阵,刘庄头便发话赶人,邵仲总算得了清净。
晚上在庄子里用了饭,不论是碗里的米饭还是桌上的瓜果蔬菜、jī鸭鱼ròu,全都是田庄里自产的,虽不能说有多珍贵,却胜在新鲜,庄子里的厨子手艺也不差,大家伙儿都用得甚香。
只是入夜上了chuáng,邵仲却还是抱着七娘先哭了一场。老国公爷过世到现在,他始终都是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悲伤和压力,就算有韩家帮衬着,可他在众人面前坚qiáng惯了,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苦楚和软弱,直到而今,才终于把心里压抑已久的痛苦全都发泄了出来。
“……早先心里还恼他,总觉得他对我不管不顾,等而今连爷爷也走了,心里却好像剜了一块ròu一般……”邵仲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眼角不断有滚烫的液体渗出,一滴滴滑落在枕头上,声音里有无尽的悲伤和懊悔。
他离开国公府这么多年,拢共也不过是见了老国公爷几面,甚至还因为老爷子对他毫不问津生出些嫌隙来,可到了而今,想起来的,却全是他的好。“……爷爷那会儿身子还硬朗,总带着我去城外林子里打猎,我年纪小,坐不稳,有一回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他老人家连马都没挺稳就急急忙忙地冲过来,自个儿反倒跌了一跤。后来我是没事儿,他却摔断了腿,在chuáng上躺了两个月……”
邵仲絮絮叨叨地说了有半宿,七娘始终安安静静地听着,只轻轻拍着他的背,并不多话,一直到他终于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早上是被外头的鸟叫声吵醒的,夫妻俩都懒洋洋地躺在chuáng上不想动,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因是头一天来庄里,七娘不好意思起得太晚,打了个哈欠预备起身,却被邵仲拦了,他猿臂一伸便将七娘环在怀里,脑袋凑过来抵在她胸口,腻着嗓子撒娇道:“阿碧再陪我躺会儿,我还不想起来。”
“外头太阳都老高了,再不起来,怕不是刘庄头要说你娶了个懒婆娘。”七娘笑着揉了揉邵仲的脑袋,仿佛哄小孩一般。
“刘叔才不管呢。”邵仲埋在她胸口闷闷地道:“阿碧你好像长了些ròu,唔——”他的手在七娘胸口揉了揉,便再也挪不开,甚至还想解了她的衣服为非作歹一番,只是念着尚在孝期,生怕一会儿点燃了yù/火收不了场,只略略吃了些豆腐便收了手。
“你小舅舅没跟着一起回来么?”邵仲忽然想起彭顺平,昨儿到侯府去接人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听人说起他,所以才有此一问,“他跟白头山的那个女土匪——”
“什么女土匪!”七娘在他耳朵上捏了一把,没好气地骂道:“金寨主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好歹客气些。”说罢,却又因邵仲方才的那句话陷入了沉思,“你说金寨主跟我小舅舅,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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