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萧办完了事,迟迟不见何洛来会合,手机也关机。天色将黑,惟恐她找错了停车场,心急火燎四下去找。终于在连锁书店BarnsandNobles看见何洛,她盘腿坐在地上,背靠一大排书架,拿着一大瓶矿泉水埋头苦读,看一会儿,喝一口,悠闲得很。
冯萧哭笑不得,挨着她坐下:“我以为你丢了,手机是不是又没电了?”
“啊,果真,自动关机了。”何洛吐吐舌头,“已经这么晚了,不好意思。我从小就这样,进了书店,就忘记时间。”
冯萧呵呵地笑,说:“是啊。说起小时候,我爸妈带我逛街,转两圈后看不见我,以为丢了,结果发现我就在书店的架子角落猫着看书。那时都晚上七点了,我妈看到我,不由分说冲上来,先甩了两巴掌,然后开始抱着我哭。亏得她是知识分子,饿着肚子,还有那么大力气,打得我可真晕菜了,好端端看书,怎么弄得生离死别似的。”
何洛笑:“我小时候也一样。我妈也是。只不过她都是掐人,不动手打。”
冯萧说:“嗬,应该掐你。我现在可真理解家长那种担心了。刚才我看到你,真恨不得冲上去拿书打你的头。你知道我多担心么?就怕把你落在旧金山了,天都黑了,你怎么回去啊?遇到打劫的怎么办?”
“谢谢,害你担心。”何洛笑,“不过真的丢不了。也许刚来美国的时候有些不适应,又迷迷糊糊,又垂头丧气,但现在很好,一个人走过很多地方。你看,一旦习惯了新环境,我就又活蹦乱跳了。”
冯萧微笑,“怎么会不担心。再怎么坚qiáng独立,你也终归是个女孩子。”
何洛一瞬间心底温暖,像在漫漫冬夜里喝了一碗热汤般舒适安逸。
汽车驶过浓雾弥漫的跨海大桥,转过一道崖壁,雾气忽然散尽,便看见朗月清冷的悬在天边,亮白的银辉碎在海上,光线凉凉地爬过每一寸皮肤。几颗星子疏远零落,明灭不定闪着微弱暗huáng的光芒。深蓝的天幕比起伏的大海更寂寥。
两个人齐声赞叹,把车停在路旁。向着外海的崖边波涛汹涌,海风qiáng劲。
“我一个朋友讲,面对外海的时候,失意的人往往会觉得到了路的尽头,要么大彻大悟,要么自行了断。”何洛抱着肩,瑟瑟地说,“风真大,就这么笔直栽下去,也会被崖底涌起的风托住吧。”
冯萧把夹克衫披在她背上:“刚才吃牛排的时候不应该让你喝红酒,开始乱说话。”
“我才不想轻生。”何洛瞪眼看他,“但分明有人明知道自己要开车,还嘴馋喝了半杯。”
5、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月光下她薄怒的神qíng分外生动,双颊淡淡的酡红,寒星样的眸子目光流转,微醺时,有平日看不到的娇媚。
含嗔带怨的小女子,和平日端庄明丽的何洛大相径庭。酒只半杯,心先醉了。
冯萧身形高大,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上有浓浓淡淡的yīn影。他站在上风处,翻飞的衣襟不断拍打何洛的手背。她不知说什么好,总有冲动按住猎猎作响的衬衫。飞舞的衣襟太吵闹。刚探出手,便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下一刻,他把何洛拉到怀里,紧紧地拥住。
当时当日,此qíng此景,温暖的怀抱,何洛终没有拒绝。
不待秋后斩立决,直接推出午门。
章远颓然。他记不清后来和何洛聊了些什么,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原来自己一直坐在飘窗宽大的窗台上抽着烟。楼盘外的公路迤逦如长蛇,车灯如流水,星星点点,蜿蜒到山边的黑夜里,似乎一路通到深邃的夜空中去。
房还是毛坯房,光秃秃的白炽灯泡无比刺眼,明晃晃的让所有心事无所遁形。章远宁愿把灯关上,这样坐在窗台上,披一身月光。仿佛这样,长夜就不会过去,也不需要面对忙碌的现实世界。
他已经叫了施工队开始改水管电线,充满石灰水气味的房间,白墙凿开,露出红红绿绿jiāo错的粗缆细线。他早前用数码相机拍过屋子的原型,大幅打印在白纸上,闲暇时,用彩笔画了诸多装饰。多年不碰画笔,自己的工具已经不齐全了。但当时心qíng无比激动,还特意跑去文具商店买了水彩涂料,在纸上将房间效果图画出来。客厅直通露台,画一张茶几,两把藤椅,地上一块浅驼色厚绒圆毯,窗外添一轮夕阳。傍晚下班,可以翘脚读书,或背靠着背坐下来看日薄西山。每一笔添加上去,心qíng都更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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