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随着伤势的逐渐好转,她尖叫醒来时虽然还是一脸的泪,一身的汗,身体却不会颤抖战栗了。
当左小腿的血肿消散,微损的脏腑复原,右手的骨裂基本愈合後,她终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挪着迟缓的脚步走出木屋。
“你出来了。”卓玛正在fèng补丈夫被灌木撕破的衣服,听到响动,抬起头冲她温柔笑问。
她无声地点点头,靠着卓玛在屋檐下的木廊板上坐下。卓玛的丈夫吉格已经到田里劳作去了,两个儿女正在不远处的院角和几头小小的黑毛香猪玩耍,两张圆嘟嘟的可爱童颜上绽放着纯真无邪的欢乐。
心头突然一痛,像被针扎了下。她甩甩头,选择了忽略。身边的卓玛fèng了两针,突然放下手中的衣物针线,起身回屋。再出来时,手里捧着个一尺来长,半尺来宽的粗陋木匣子,轻轻地推到她身边。
“罗朱,这是你身上的东西。”
她讶然地看向卓玛,又低头看着木匣,她的东西?她除了破烂的皮袍和一直缠在左上臂的青金石念珠外,身上还能有什麽东西?不过在卓玛温和的眼神示意下,她略作迟疑後,还是打开了木匣。
浓浓的香料味混着股腥味直扑面门,粗陋的木匣里垫着一块白布,白布上霍然躺着一双黝黑粗砺的男人手掌。手掌的肌ròu皮肤已经收缩了水分,但仍能清楚地看到布在上面的累累伤痕和粗厚茧子。腕部断口参差不齐,明显是遭到了猛shòu的啮咬。这──这是──
她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吉格把你背回来时,你除了受伤昏迷外,胸腹两侧还钳着一双男人的断手。吉格用尽了力气也没办法把它们掰开,後来是药师用了药水後才让它们从你身上脱落下来。我们不知道这双手掌对你是否重要,就求了药师用香料和药水浸泡,保证它们至少在半年之内不会腐烂。你放心,吉格背你回来时,用衣服盖住了你的身体,没人知道有这双手掌,药师也不会说不出去的。现在你的身体和jīng神都好多了,我觉得这手掌也该jiāo还给你处置了。”
木匣里的黑枯双手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戳她被沉重罪孽禁锁的心脏,割开夜夜噩梦的恐怖幔帐,使那些在清醒後被qiáng行遗忘的惨烈画面刹那间翻滚而出。她甚至听不清卓玛後面说了些什麽。颤抖地从木匣中捧起白布,捧起那双冰冷粗糙的黑枯手掌,虔诚地用苍白的嘴唇细细亲吻,泪流满面。
“谢谢你,卓玛姐,谢谢你保留了它们。”她泣不成声。
☆、(18鲜币)第三百二二章放下枷锁
她抱着木匣回到自己养伤的偏屋,什麽也不想地发了大半天的呆。直到傍晚来临,她才出了房,在卓玛的陪同下,於村後山坡高处的一棵矮树旁亲手挖了一个深坑,剪下一缕头发放进装着扎西朗措手掌的木匣里,将木匣埋进地里。
填平坑後,她又捡来石块在上面垒了个大大的玛尼堆,在玛尼堆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磕完头,她直挺挺地跪着,一动不动。
“卓玛姐,你想听我唠叨吗?”沉默许久,她转过头,向蹲在旁边的卓玛轻声问道。
“你说吧,我听着。”卓玛恬淡的笑就像一轮皎洁静谧的月亮。
她转回头,继续盯着玛尼堆,低低诉说起来,“我的父母都是孤儿,在我快满十七岁时一起出车祸死了,我也成了孤儿。二十岁时,也就是一年前,我遇见了扎西朗措。他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热qíng追求了我半年,直到我也对他动了心,我们才终於定下婚约。可是後来我们不小心分散了,相隔大半年後才又相见。”声音带上哽咽,顿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道,“我们只相聚了几天,他就为救我送了命。他还有阿祖、阿妈、阿爸、阿兄、阿妹和阿弟一大家人在等他回去,可他却永远回不去了。是我害死他的!如果不是遇见我,不是爱上了我,他根本就不会死!”她激动地嘶声哭诉,痛苦地仰起头,晶莹的泪水从紧闭的眼睛汹涌迸流,“卓玛姐,我是个罪人,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
卓玛起身走近她,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不,这不是你的错。他爱你,把你看得比他的生命还重要,才会心甘qíng愿地为你牺牲。就像吉格哥一样,他爱我,所以我说的话他总是认真听着,我伤心了他总会哄我开心,田里的农活他总是抢着做,有好吃的总是想着我,他愿意把所有的钱都花在我和孩子身上,自己却三年都不买一件新衣。”清秀的眉眼弯出丝丝甜蜜,“他总说一个男人这辈子能遇见一个想掏心掏肺对她好的女人是天大的幸运。罗朱,遇见你,能为你付出所有是扎西朗措天大的幸运,你没有罪,也不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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