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给谢迁去过信。就连谢迁遣来的人,也被他故意躲了去。
云川的初春比建康更冷,那天落了小雪,细细碎碎铺了一地。他裹着大氅站在回廊里,没戴兜帽,头发和睫毛都沾上纯白的碎雪。谢迢从身后将他环住,带着凉意的下巴轻蹭他的侧脸,探出舌尖舔舐他被冻得通红的耳朵,低沉的嗓音一遍遍唤他“殿下”。
“殿下,臣弟能给您的,臣能给的更多。”
“殿下,渡江之事谢家筹划数年,今朝洛阳沦陷,皇室自戕,臣愿拥您建立江表新朝,登基为帝。”
“殿下,一切交给臣来做,只要您愿意……”
赵容闭着眼睛,睫毛微闪,将化未化的雪水沁进眼里,莹莹地似泪一般。
没有人能拒绝皇位的诱惑,没有人。他对自己说。
谢迢嘴角噙着笑意,将他打横抱起,薄唇浅尝辄止地触了触他的眉心,声音很轻:“可以吗?”
那是他和谢迢第一次上床。
有时背叛就是这样轻易,又是这样的艰难。
他上了贼船,哪怕后悔,也再无退路,只能咬牙走下去。
人的习惯总是很难改变,比如,赵容撒谎的时候从不敢看人的眼睛。谢迁面无表情,拍拍他的臀尖,没有拆穿他,语气却不受控制地冷了三分。
“所以陛下就能心无芥蒂地跟臣的兄长上床?”
“是丞相……强迫的孤,阿迁,你信我好不好,孤心里一直只有你……”赵容抹了抹眼泪,嘟起唇胡乱在谢迁脸上轻啄,“谢家在朝中一手遮天,孤不敢反抗他,只能任由他欺凌,孤做梦都盼着你回来,回来救救孤……”
“陛下是在挑拨离间?”谢迁揉了揉他的头发,扯动嘴角现出一个微妙的表情,“陛下别忘了,臣也姓谢。”
赵容双手捧着他的脸,只顾着吻他,“阿迁,你和他不一样……”
谢迁手指插进他的头发,加深了这个吻。直至赵容被吻得脸色发红,才松开钳制他的手指。
“哪里不一样?臣倒觉得,臣不在的日子里,陛下过得滋润得很。”
赵容还没缓过气来,慢慢直起后背,半跪在床上,湿漉漉的眼睛又要溢出泪来。
“过得一点也不好……天天想你,吃饭时想,睡觉时也想……”
“跟谢迢上床的时候也想?”谢迁咬他的耳垂。
“你——”赵容腰一软,顺势倒在他怀里,闷闷道:“孤都认错了,你还不满意,干脆打我一顿算了。”
谢迁简直头疼,捞着他的腰,把他掀过来按在大腿上,照着屁股象征性地打了两巴掌。
巴掌落得极轻,几乎感觉不到什么,赵容知道他没真生气,索性闭着眼睛耍赖:“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以后不许给孤甩脸色。”
“臣只问陛下一句”,谢迁垂眸,“臣和谢迢只能选一个,陛下选谁?”
赵容反应极快,黏乎乎地攀着谢迁的脖子表忠心。
“孤当然选你。”赵容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甚至重新祭出了年少时同谢迁私下玩闹的称呼,“二哥哥。”
“臣兄长在屏风后面。”
赵容才不上当,翻身骑在谢迁腰上,嘟着唇瓣在他额头上打了个啵,期待从他脸上看见戏谑的笑容,“怎么会?丞相不是在接见羯人来使……”
“骗你的。”
赵容松了口气,余光却瞥见屏风微微动了动,缝隙中若隐若现透出一截白色衣摆。
“臣之前那句谢丞相在接见羯人来使,是骗你的。”
第十章
“兄长被打翻的酒杯沾湿了衣服,到屏风后更衣,未曾料到陛下竟然正赶上这时候过来。”
赵容身体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紧紧攥着拳头,脸白得像纸。
屏风后面的人低低笑了笑,温柔而又倨傲的音色和他的丞相如出一辙。
“陛下,不如也给臣说说,臣……是怎么强迫您的?”
是丞相……强迫的孤。
孤不敢反抗他,只能任由他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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