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你去。”乔峰洗完脸,左右找了一阵,见只得一副牙具,端起茶壶摇摇,倒还有半壶残茶,于是拿冷茶凑合漱了口。
“咱们军中有床子弩,攻城器械却是未曾备得。怕只怕高太尉为攻城而来却无攻城车,那便是天大的笑话了。”慕容复思忖一会儿,道。
他似有些道理始终想不明白,叹一口气,反手两三下将头发以骨簪束起,掬残水洗了一把脸,刷了牙。
“乔兄,”他收拾停当,抬起头来望着乔峰,抬手朝门口理所当然地做个“请”的手势:“我要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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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早饭,二人便向中军大帐行去。
是个呵气成霜的清晨。整个军营正在慢慢苏醒。
为了抵御天寒,他们走得很快,几乎一路小跑起来。
顶着风走了一会儿,乔峰忽侧头问:“你跟郭成还有芥蒂?”
“同进同退,同生共死,能有什么样的芥蒂。”慕容复淡淡地应了一句。
听他语气似不欲多言,乔峰没再接话。
沉默地又走了一会儿,却听慕容复忽地开言道:
“你别看郭成平时没轻没重,真遇事了,他是个心里有数的。即便要恼,“他一笑,”……也还恼不到我身上来。”
乔峰一怔。慕容复却并不望向他,只自顾自说下去:
“小弟自东京来,之前混迹朝中时也颇听了些传言。刘钤辖乃将门之后,满门忠烈,从来只知浴血鏖战,不知计较功名得失。官家不知听信了哪位相公的谗言,嫌他‘迂阔’,故要高太尉钤束于他。高遵裕乃是当朝太后的国舅爷,眼高于顶,急功善妒,眼里容不得刘钤辖这等能人,此来心心念念只想找个托辞夺了钤辖兵权。那日若是我跟郭成抗命擅自杀入城去,且不说灵州城不一定便能破。即便是下了这一城,也讨不得好。往轻了说是‘争功’,往重了说便是‘不伏差遣’。乔兄岂不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怪罪到我跟郭成两个头上来事小,怕只怕到时候,高遵裕向官家面前参上一本……”他欲言又止,轻轻一叹。
“……刘钤辖被夺的便不止是兵权了。”乔峰替他把话说完。
慕容复不语,只微微颔首。
乔峰长叹一声。他长这么大,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光明磊落,无事不可对人言。即便入了军中,周围也尽是些肝胆相照的同袍将士,从未见识过这等官场倾轧,人心险恶,此时听闻,不由得心生烦闷。
“江湖之道,不过‘行侠仗义’四个字。说来好听,但真执行起来,却也不过是以暴止暴,以杀制杀。”他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斟酌字句慢慢地道。“勾心斗角、权力倾轧之事,我也见过。但比起这杀人不见血的官场来,却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慕容复抬头很快地瞟了他一眼,随即转头注视前方,轻声道: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此身行得端坐得正,此生无愧于心便罢。乔兄却又烦恼什么。”
说话间便已行至中军帐前。
慕容复一低头,正要掀帐入去,乔峰却突然伸手轻轻扯住他手臂。
慕容复一怔,抬头望他道:“又做什么?”
乔峰向后一指,慕容复随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却是几日不曾得见的包不同,连连向他们挥手。这时见慕容复回头,忙叫了一声“公子爷”,连呼带喘地奔了过来。
“包三哥?”慕容复当即抛下乔峰,快步迎上前去。见包不同安然无恙归来,他顿时心头一宽。
”几日不见了。三哥这趟出门办事可还顺利?”
包不同奔近站定,顾不上说话,先喘了一阵,边喘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双手呈至慕容复面前。
“公子爷吩咐的事情,属下办妥了。”
慕容复神色微微一动,展信从头到尾读了两遍,沉吟一会,复折妥纳入怀中。
“包三哥此去辛苦了。”他叹道。“此事办妥了本是好事,现下却不知如何理会得。”
他这话没头没脑,包不同听得一头雾水,也不敢出言相问,只听明白了公子爷是在谢他,于是老老实实一揖下去。
“我还待随钤辖前去参见高太尉,包三哥先回营中好生歇息,容后我再来相见。”慕容复道,随即一转身,往中军大帐行去。
☆、第十一章
“The road to power is pa“ved with hypocrisy, and casualties.”
——Francis·Too young 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Underw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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