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生气,反而冒出一种奇妙的感觉,你知道的,人总是会在他们熟悉的人面前放松,不计形象,暴露出自己。
也许两个月的相处让傅余野的神经总算松懈了一下。
他这时才像个国内高中生应有的形象。
他一边说去洗漱,一边咳嗽了一声。
低低的,压抑着。
他进书房来时,我们照例开始对上周学习词汇例句的复习,我才发现他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等他读完,我说:“你感冒了?”傅余野愣了一下,然后问我要不要停课一周?
我又好笑又无语。
怎么反而是我决定的。
随即想到,他不会以为是我怕他传染给我吧。
我问:“量过体温了吗?有没有发烧?”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和他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还是我先受不了他的目光而转开视线。
我看着书本上的勾画的内容,说:“家里有医疗箱吧,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检测一下你的病情。”
他皮肤白,早上我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他一向红润的嘴唇仿佛失水的玫瑰,蔫蔫地枯萎着。
最后我们到了客厅,他坐在沙发上拿耳温计测体温。哈尔跑过来在我身边转了转尾巴,又一屁股坐到了傅余野的拖鞋上。
我拿过耳温计一看:38.5
顺便把从药箱里的感冒药拿出来。
又去厨房倒了水,伺候他吃了药。
傅余野被我赶回了卧室。这是我第一次进他卧室,进去之前我还是有点犹豫不决。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能够让人随便进他隐私空间的人。
他放下杯子,冷静地说:“老师,我好多了。”
我当时的反应就是,他真的烧昏了头了。
傅余野后来跟我说,我当时看他的眼神就像是慈善救助工作人员看到鳏寡孤独的人那样带着毫无保留的怜悯和慈爱。也许随便一个中年丧妻少年矢志的例子就会让我抱头痛哭。
他觉得我是个擅长自己脑补悲情戏的人,同情心泛滥并且无知,对世界上大部分人类生存法则的无知。
相比起来,我反而是可怜的一眼看穿,需要靠着一点辛苦的打工费来维持生活,为区区几百块钱呕心沥血恨不得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上面。但我从不会觉得自己可怜,因为我可以说这是靠我自己用知识和劳动挣来的,我活的平凡但开心,没想过要站到高处,也努力不让自己跌到泥地。
后来我才发现,有时候下层人民比上层社会更会自以为是,才能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我觉得每个人生病的时候总会是比平常要脆弱的,傅余野也不例外,所以我第一次强势了一回,驳回了他的意见,把他推进了他的房间。
拉手太过别扭,但是没想到推这个动作也很微妙。
我看他盖好被子,浅色的瞳孔放松地看着我。
我说:“好好休息吧,一觉醒来,痛痛就飞走了!”
我还做了一个小天使扑哧翅膀的动作,我觉得傅余野是个小孩,还是个没有童年快乐的小孩。虽然为时已晚,但是我希望他能感觉到我对他的关爱。身为长辈的关爱。
虽然傅余野只是一脸平淡地翻了个身,说:“老师,我不是六岁。”
好吧,我尴尬地摸摸脸。退出了房间。
我搜索了一下附近的粥店,下了订单,然后在沙发上看书。
哈尔在卧室门前听了会墙角发现主人并不会来管自己后,默默地趴到了舒服的羊毛毯了。
把灰色的毯子滚了一地的毛。
看着那个价格不菲的地毯,心疼了一秒我就决定任凭哈尔在上面滚来滚去咬尾巴了。
我觉得如果没有这条狗,傅余野就真的是寂寞本身了。
外卖送来的时候,刚好12点,我去叫傅余野起床,但是一打开门,哈尔比我更激动地跑进去,然后跳上床,一屁股坐到了傅余野的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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