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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今天光临寒舍,我也没什么上相的好东西招待。上次爸爸从日本给我寄过来的一些本土点心还没来得及拆,趁着今天贵客来访正巧拿出来跟大家一起尝尝。”三浦新久显山不露水地把三浦东晖带到了自己的话里,故意让在座的来客听一听自己这个看似落魄的外子还是很得父亲挂心的。

真田永一每逢这种场子最会迎合气氛,他听三浦新久这话说得游刃有余,伸手从托盘里拈了一块糕点放到嘴里,比着大拇指声情并茂地“哦”了一声,坐在人群中央大加称赞道,“果然是家乡的味道啊。”

在座的其他人在这位机灵先生的开头之下,纷纷拈起糕点穷尽腹中褒词,殊不知他们嘴里情真意切的“家乡的味道”,只是广濑户从商业街的点心铺里随手捎回来的普通糕饼罢了。

但凡想要造上一出好戏,是绝少不了粉墨登场的小丑。三浦新久看到眼前这副滑稽景象,微微扬起嘴角,垂下眼帘把眸中的讥诮纳入眼底。这期间,不乏有揣着讨好心思的人,主动上前给他提供日本国内几大商户的近来动向。话题一转,谈及青木会社确有重磅新闻。

三浦会社的原亲家——青木社长,日前匆匆撤去两家洽谈的合作项目,连带着把长女青木琴织都急急打发回了英国。旁人当前尚且不知这桩姻亲结盟的好事,已因三浦风郎离开人世而告吹。只一门心思以为这两个世家巨头,是因为利益因素产生了隔阂,从而波及到了两家的亲事。

三浦新久闻言,坐在沙发上挑了挑眉,把托在手中的热咖啡端到唇边微抿了一口,提及此事讳莫如深。旁人见此也不便多言,跟在真田永一的屁股后面打了打马虎眼,也就把这件事给一笔带过去了。

等到三浦家的客厅送走这一波富贵闲人后,等在门外的武越州掸了掸落上烟灰的衣服从车里走了出来。三浦新久站在台阶上对他耳语了一番,脸上笑得意味深长,“记住了,我要活的,武先生可别跟我玩失手。”

时值傍晚,陆流云身上打了个寒战,发现周公馆断电了。他虚拢着外套从床上爬起来,房间里光线很暗,他伸手拉开窗帘,便发现外面的一排路灯黑漆漆地站在昏沉的天色下。这一片的电压向来不稳定,故此陆流云也没往心里去,将就着把衣服穿戴整齐,准备去找周衡西。

周公馆里静悄悄的,陆流云走在光洁的地板上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他从楼上的书房一路找到楼下的客厅,没有发现周衡西的踪影。末了,还是摸着黑从小茶几上看到了他留的一张字条,说是人到外面订菜去了,让他待在家里耐心等一等。

陆流云独自站在客厅里搓了搓凉手,晃了晃桌子上的保温壶,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听不到一点水响。他无奈地把东西放了回去,走到墙边试了试开关,家里却是还未通电。陆流云推开客厅的大门想要走到院子里去透透气,这边门拉了一半,他发现不对劲了。

公馆外面,路边的两排电灯已然亮起,整条街上光影通明,只有周公馆仍然陷在一片黑暗之中,静得可怕。

第90章 赴局

明亮的路灯下,一辆陌生的黑色别克停在周公馆的大门口,流窜的冷风扑到脸上把陆流云激了个清醒。他手扶着门框不自觉地向后倒退了一步,脖子恰好抵在了一支冰凉的枪管上。

早就悄悄潜入公馆里面的武越州,没耐心地对陆流云说了一个“走”字,直接用枪把人逼到了在外接应的别克车上。坐在驾驶座上的胜子看到大老板把人拎出来了,脚下油门一带,车子轰隆一声跑上了前。

陆流云人在车上心中暗急,他跟周衡西都疏忽防备了,只想着躲到周公馆来远离公益会的是非,没有料到武越州这厮居然有胆子主动找上门来。

与此同时,坐在旁边的武越州也很郁闷,若依照他的性子,是恨不得把老子儿子全都做了,以免给自己留下祸患。无奈三浦新久有吩咐在先,他只得不情愿地把这桩上门活捉的事情,给满面堆笑地应承了下来。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天桥底下,武越州用枪托砸了一下陆流云的肩膀,嘴里呵斥道,“把外套脱下来。”

陆流云闻言,疑惑地扫了他一眼,眉心撞上黑黝黝的枪口,闷下头来一声不吭地照做了。武越州瞪了他一眼,用麻绳严严实实地把陆流云的双手反绑起来后,手里拎着外套走下车把两侧的车门给锁死了。

这小子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标,三浦新久要他放线钓饵,只等着周衡西那条碍事的活鱼上钩就行了。

周公馆那头,周衡西拎着打包好的热食回到家里,四处不见陆流云的人影。他心中一惊,急急跑出去一看,这才发现竟连走廊里的电闸都被人给动了手脚。

黑暗中,周衡西擦亮了火柴把用来应急的煤油灯给点上,走到茶几旁边发现原先自己压字条的书本下面重新添了一张请柬——上面糊了一道素白的纸封,那是报丧用的物信。

周衡西拎着煤油灯的手一抖,按耐住心中的慌张,把这张不吉利的请柬给拆开。发现武越州在里面给他粘了一把车钥匙。这狡猾种子让他独自带着钥匙到洋码头去找带路的司机,否则,陆流云的小命将要过时不候了。

周衡西手里攥着车钥匙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为了陆流云去赴这个硬局。洋码头的风很大,他按照请柬上的指示到地来找人,远远看到一个老司机站在茶水棚下面东张西望,瞥到了他手里抓着的钥匙,忙和和气气地上前搓了搓手道,“您是周先生吧,嗳,我就是被雇在这儿接您的司机。”

周衡西看他老实巴交的,身上还穿着天津车行的工作服,确是一位干着普通营生的司机无疑。不由暗自心道武越州这回是真长了记性,一点把柄都不肯被人给逮到。想到这里,他也不跟老司机多说什么,直接把钥匙交到对方手里,转身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招呼上了路,老司机方向盘搁手里一抓,踩起油门就往前开,看起来倒是走惯了急路的。周衡西不声不响地坐在副驾驶上,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表。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车子绕到城郊之后终于在不远处的杂草地上停下。

“到地了?”周衡西疑惑地看了看外面,除了附近一个塑料顶的小窝棚,这一带再没其他标志性的建筑物了。

“那位老板吩咐我在这里给您停车,说在前面的窝棚里预先停了一辆车子,接下来去天桥的那段路可得您自己开了。”老司机从袋子里掏出武越州给他的车钥匙,费劲地把对方吩咐的话给周衡西复述了一遍,心里暗暗纳闷,这些有钱人兴起念头来可真是弯弯道道的。

这话他没听懂,周衡西却是明白了,武越州为了防止自己带人过去,刻意让老司机把车子开到半路才给透口风,如今自己骑虎难下,怕是上了那车就会被对方安排的眼线给盯住了。可事已至此,他如今受制于人也没有别的办法。

周衡西拿着钥匙下了车,站在风里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他耽搁不起。老司机看这地方黑咕隆咚的,好心地打开车大灯给周衡西照亮了不远处的小窝棚。周衡西站在外面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上前把武越州停在窝棚里的旧汽车给开上了路。

武越州挑的天桥那路段,以前可不太平,刚兴放那阵闹土匪闹得慌,小老百姓们逃的逃散的散,现在几乎没什么人烟。想到这里,周衡西不由得在心里暗啐道,果然祸害就爱往山穷水恶的地方钻。

荒草夹道的土路果然不是很好走,车子缠了一轮胎的干藤枯叶,总算开到了天桥下面。武越州站在桥洞里,头上悬了一只光线昏暗的电灯泡,被晚风吹得摇摇晃晃,他的影子照在墙上一跳一跳的,看起来十分雀跃。

周衡西“哐当”一声关上了车门,走下来粗略扫了一眼,没看到陆流云的身影。武越州留意着他的动作,眯起眼睛恫吓道,“小老弟,专心点,你既然一个人到这儿来了,脖子上这颗脑袋可就已经栓上了裤腰带,东张西望的,不尊重啊。”

周衡西不置可否地笑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不疾不徐道,“我这趟过来主要是想接我们家小三爷的,跟武老板算账么那是放在其次。”

“那我们达不成共识啊。”武越州就着口袋里的火柴,擦了一根烟叼上了嘴,“我但凡出来见光,那做的肯定是人命买卖。现在的年轻人心思都不小,就看小老弟你今天能不能成功带人走出去了。”

说罢,他手一挥,站在旁边望风的手下们机敏地围到了大老板的身边听候差遣。周衡西见他们人多势众,硬冲撞起来只能自己吃亏,这便脑筋一转,转而拖延时间道,“武老板,我一直很好奇,你的新主顾是谁?”

然而,武越州经过上次的事情,心思变得相当缜密,并不打算轻易跟人废话。他低头闷出了一口烟,对周衡西不满道,“少管这些有的没的,你当你来谈判的?”

这话一说出口,周衡西瞳孔一紧,伸手摸向了藏在后腰的枪。武越州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也不放在心上,任他周衡西有三头六臂还是逃不出寡不敌众的圈子。周衡西等的就是他松懈的时候,暗暗在背后举起上了膛的□□击碎了悬挂在武越州头顶的电灯泡。

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黑暗中。武越州叼着嘴里的香烟头在幽暗的夜色下一亮一熄,直接给周衡西提供了定位的目标。他一个健步冲了上去,连踢带撞直用枪托把三四个小喽啰给砸趴在地上,就着其中一位的厚背用力一踩,把骂骂咧咧的武越州给顶上了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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