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王远航抿了口酒,“你呢?什么情况?我怎么听魏阳说,你偷偷交女朋友了?”
“魏阳的话你也信?他去年在全公司散布谣言,说我跟杜兰订婚了,到现在杜兰都不好意思来公司。”
“……我就不懂你们俩为什么分手……”王远航略感惆怅,“魏阳说他大哥那么挑剔的人都说不出她的毛病来,要不是我英年早婚……”
“不合适,就分开了。”韩通明简短地说,心想自己大概是有奴性了,就喜欢毛病多的,又见王远航一脸义愤填膺,奇道,“你孩子都有了,怎么还对她念念不忘的?”
“胡说!我就随便问问……”王远航忽然警觉,伸长脖子四处看了看,心虚地说,“我对你嫂子情深似海,忠心无二,天仙也不换!”最后一句音量拔高,好像生怕贤妻躲在哪里随时准备跳出来抓他,一看就是不知道被整治过多少次了。韩通明心不在焉地听他瞎扯,酒倒是一杯接一杯地没少喝,两人聊着,不可避免地就要提起往事。
“我前几天回了趟高中,梅梅升教导主任了。”王远航说,“梅梅”是他们对旧日英语老师的昵称,那时她胖胖的十分慈祥,跟同学们关系很亲近。
“是吗?我很久没回去过了。”韩通明说。他高中毕业后一直在这里读书、工作,家也很少回,有意无意地避开了过往的人和事。
“以前我们班的都没什么联系了,大家天南地北各自飞,没几个留在小县城的了,梅梅说起来还挺伤感的。”王远航说,“她记性可真好,我一进办公室,她就把我名字叫出来了。”
王远航开始跟韩通明讲从梅老师那里收集来的陈年八卦,张三跟着爸妈移民加拿大啦,李四去年娶了个大他7岁的离异女人啦,他们班的班花跟阿拉伯王室谈起了恋爱之类的,说到后来,他压低声音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那一届,有个强`奸同学的?”
拿酒杯的手猛然攥紧,用力过大指尖都泛起了白色,额角几乎立刻就渗出了冷汗,韩通明掩饰地将酒杯放回桌上,两手交叉在一起防止自己颤抖得太明显。
王远航见他眼睫下耷,盯着酒杯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正要继续讲,韩通明却开口了,他声音晦涩,像是艰难的辩解:“不是强`奸,当时那个学生家也没有报警,没有那么严重……”
“差不多,反正就那么回事。”王远航摆摆手,表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那个人叫什么来着?程什么好像,他不是退学了吗?我听梅梅说,他妈跳楼自杀了……啧,真不是个东西。”他摇了摇头,瞥见韩通明眼神,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嫌自己太碎嘴措辞太难听,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他妈不是东西,我是说那个姓程的。靠,还是在学校里,老师眼皮子底下他都敢,对方还是个男的……我要是他妈我也得气死。梅梅说前几天他爸还去学校了,不知道打听什么事……”
韩通明周身发冷,心里翻江倒海,几乎听不到王远航接下来又说了什么。
他跟程眠再见面之后绝口未提当年的风波,好像他们不提,这事就没发生一样,因为他实在无法直视程眠可怕的“前科”。尽管他完全不能理解程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也曾怀疑过这里面是否有隐情和误会,但程眠毫不分辨地接受了学校的处分和对方家长的索赔,随后跟着翁雅迅速离开,切断了所有的联络方式,就此消失,事实钢筋铁骨般矗立在他面前,没有给他任何质疑的缝隙。
他自己不甘心,想拜托韩玥打听程眠和翁雅的状况,韩玥金丝眼镜后透射的眼神凌厉冰冷,又带着些少见的叹息:“他们家的情况我肯定会留意的,现在先别去找他们了,你都高三了,多放点心思在学习上。”她顿了顿,盯着韩通明,警告一般道,“以后也别跟程眠那种人来往了。”
学校中人人谈起此事不是当做吃瓜笑料就是避如猛虎,谣言早已传出了一百八十个版本,班里有人知道韩通明和程眠关系好,拿这事跟他开玩笑,他拳头捏得紧紧的,心里咆哮着恨不得去揍对方八卦的嘴脸,但又毫无底气和立场。老师与学校对这种不光彩又影响学校形象的恶性`事件讳莫如深,态度跟韩玥一样,在他试图打探事情详情的时候,一概以“你管好自己的学习就行了”的态度敷衍回去。
后来韩玥被他问烦了,终于透露翁雅带着程眠去了程眠舅舅家里,被侵害的学生家长顾及脸面和学生心理,并没有报警起诉,提出了一笔高昂的和解费用。
“我通过他们家人给了一笔钱,毕竟你翁姨一直很照顾你……“韩玥眉头紧锁,说起这件事就一脸厌恶,“不是我马后炮,我以前就说让她不要太娇惯孩子,把程眠惯得无法无天,撒谎逃课抄作业都觉得是小事,这叫以小见大,三岁看老……”
“……他不是这样的,我知道的!”韩通明急切地打断韩玥,“我想去问问……”
“问什么问?你还想知道他是怎么猥亵人家的?他以前这不这样我不管,现在就是这样了!”韩玥声音严厉起来,“你翁姨那边我会安排,你别瞎掺和,况且出这种事,他们家人现在也不想多跟外人联系。”
韩通明想说,他不是外人,他与翁雅和程眠的关系亲密得几乎超过冷淡的亲生父母。
但他们消失得太过迅速,甚至没有给自己一个机会去抓着程眠的衣领质问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甚至没有一句解释,一个告别,他只能独自消化掉这让人惊悚作呕的事实,毫无选择地把它跟那个干干净净的程眠糅杂在一起。
“哎——哎!”
韩通明猛地一惊,被王远航在耳朵旁边大声地叫回了魂。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王远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就觉得你这两天不对劲,看来魏阳所言非虚。”
“……没有的事。”韩通明饮干手中的酒杯,站起来拍拍王远航道,“快10点了,嫂子该觉得是我把你带坏了。”
“得,你不想说就不说吧,有魏阳在,不怕你不现形。”王远航也不多做纠缠,他跟韩通明认识时日不短,深知他向来是理性动物,能解决的麻烦下手快很准,解决不了的也从不拖泥带水,鲜少被情绪牵着鼻子走,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可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除了感情,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让韩通明失常的因素了。
王远航见时间已不早,唯恐爱妻狂性大发,率先叫了车溜走,韩通明看他猴急地坐进车里,道了声别,目送着出租车远去,然后点了支烟,倚在街边的电线杆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烟抽得不多,此时却觉得,再没有别的方法能不动声色地发泄他惶然焦躁的情绪。
那段时间他上学还是习惯性地从程眠家门口的经过,那座老式院子的门已经多日不曾开启,连颜色都发出死寂的味道,门口自然也不会再有穿着松垮的校服,笑容懒散又欢快的男孩子叼着牛奶等他了。
两个月后,新住户带着工人来装修,沙发竹床散了架,破败不堪地堆在院子角落,翁雅精心伺弄的盆栽也不见了,凿墙声、电钻声合力扬起尘土,掩埋了他们生活的痕迹,旧世界土崩瓦解,一切归于平静,只有韩通明心里还藏着尚有微澜的水。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还能再见到程眠,是否有勇气开口询问这件肮脏罪行的始末,直到翁雅最后一次来找他的那日。
她以前面孔白`皙温柔,有一双跟程眠一模一样的笑眼,口气永远轻柔纵容,总烫着精巧的发卷,不像小区里其他主妇随意披散着搭配上各种花色的家居服便出门买菜,衣着、妆容都整整齐齐,仿佛随时等着她一去就一年半载的丈夫突然回来一般。
而现下,韩通明看着她凹陷的、枯井般的眼睛,几乎认不出他当年最亲爱的长辈。
“翁姨,你……你们还好吗?你们怎样了?”韩通明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苦涩的颤抖,他想问的很多,此刻却不知道从何问起,“程眠……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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