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林琨其实已经有挺多年没碰过钢琴了。管风琴和钢琴毕竟有所区别,还得花几天时间,找找坐在琴凳上脚不用到处乱踹的感觉。
于笙不意外:“我也好几年没练了,找个简单的曲子,应付过去就行。”
这间房间锁了一年多,灰尘大得厉害。于笙呛得打了几个喷嚏,实在待不下去,拉着靳林琨把箱子拖到了客厅。
肩负着整个七组同学的深切厚望,两个人垫着抱枕坐在地上,在欢快的背景音里对着一箱子书挑了半天。
箱子里不光有曲谱,还有挺多蒙了灰尘的奖杯证书,一摞泛黄的照片塞在角落里,边上已经开始打起了卷。
于笙显然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随手塞进角落里,把曲谱书拿出来,简单拿湿巾擦干净上面的灰尘,擦完一本就递给他让他挑。
靳林琨简单翻了几本,又忍不住抬头,看向一本一本书擦封皮的于笙。
刚才在门口,他就发现那间屋子里放的应该都是搬家带出来的东西。
看起来都是承载着不少回忆的,有相框,有手拼的军舰模型,有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大部头精装书,都零散地扔在里面,没有半点要被主人拿出来好好收拾的意思。
于笙看起来也并没因为开了那扇门有什么感想,神色依然挺平静,靠着沙发坐在抱枕上,换了张湿巾继续擦灰。
他看起来也并不打算聊天,靳林琨摸了摸鼻尖,觉得自己好像也不该就这么贸然开口,接过本书翻开,一页页翻着上面的谱子。
于笙又擦完一本,顺手扔进靳林琨怀里。
要不是因为这次要拿琴谱,于笙几乎都忘了家里还有这么间屋子。
平时这扇门都是锁着的,照顾家里的阿姨干了挺长时间,也知道这里面没什么能帮忙收拾的东西,从搬过来到现在就一直这么放着。
……
其实真没什么特别煽情的故事,主要就是因为搬家之后他懒得收拾。
加上在三中咸鱼得也挺轻松,知道他过去的人不多,没什么上台的机会,用不着这些东西,实在没有特意整理一遍的必要。
人长大其实是很快的,哪怕是曾经重要到被碰一下都难受得要命的东西,等到挺多年后再回头看,其实也已经成了不会额外在意的过往。
他只是忽然觉得,自从遇到了靳林琨,自己和过去的那层屏障好像就开始不知不觉地变薄了。
虽然他到现在也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学习、为什么要熬夜刷题背书,为什么要替一个乱七八糟的理由一本正经地比赛,甚至还答应参加什么群魔乱舞的四手联弹,特意回家呛着灰拿了趟曲谱。
以前他努力做这些,是因为以为这样爸爸妈妈就能回来,以为足够优秀了,上台了拿奖了,一家人就能在一块儿再吃一顿饭。
在那个奖杯被狠狠砸在地上,他站在所有人或疑惑或同情的目光里,看着对面的一家人的时候,这样继续下去的动力就忽然消失了。
从那之后,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本能,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避开了会吸引别人目光的所有场合。
……直到莫名其妙就因为厕所门口的几句话燃起斗志,替一场有关厕所的争夺战镇了个场子。
整件事和洗手间都充满了不解之缘,于笙扯了下嘴角,按下了有点煞风景的回忆,重新擦拭过手里那本演奏级的皮质封面曲谱。
湿巾拂过去,烫金的字迹也跟着重新变亮。
因为这两年一直放在纸箱里没接触空气,依然颜色鲜明,金灿灿得晃人的眼睛。
于笙攥着手里的那本书,手指无意识地收了下。
他依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做的动力是什么。
但他还是隐约察觉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好像开始不那么排斥学习和忙碌,不那么排斥把生活重新充实起来,也渐渐开始不在意被聚焦着重新站在台上,不那么抗拒让自己重新回到所有人的目光里了。
明明一开始就只是想帮这个社交能力堪称残废的舍友交几个朋友。
于笙自己都觉得这件事的发展有点儿莫名其妙,唇角无意识牵了下,还没来得及结束感慨,忽然被有些奇特的触感从念头里一把拉了出来。
“……”于笙一把打开靳林琨在自己腿上乱摸的手:“干嘛?”
靳林琨抬手解释:“找找感觉。”
他刚挑中了首曲子,在脑海里模拟着钢琴键,想找找指法感觉,又没有能练手的地方。
客厅没有钢琴,卧室和书房看大小估计也够呛。
靳林琨把手里那本琴谱合上,又把里面那张大概是随手夹进去的合影飞快往里藏了藏,用书页盖紧。
他一边举着书一边举着手,在终于回神的舍友近乎实质的杀气里往后挪了两公分,试图为自己在对方腿上按来按去的动作找到合理的解释:“我简单算了算,咱们两个都三年以上没碰钢琴了,时间有点紧,我觉得这个得尽快练……”
于笙坐在地上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站了起来,又进了那件放着落灰的屋子。
这次他没多长时间就转了出来,手里拿着个挺精致还没拆封的天蓝色儿童益智电子琴,站在准备拎出去扔的垃圾袋边上,利落地拆了包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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