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顾拙言听不见了,长达三年的抑郁症,自杀过,九年前八月三号,是庄凡心打电话的那个午后。他茫然地转身,在长廊上踽踽地走。
那一头,庄凡心做完检查回来,望见顾拙言,他无措地怔住,不知在一切曝光后怎样面对对方。可顾拙言已经向他走来了,神情严肃,甚至是沉重,让他莫名心慌。
庄凡心垂下眼,瞥见顾拙言手心的药瓶,他像被猛然烫伤了:“不是——”
他急于否认,却发觉否认是徒劳:“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听我解释。”庄凡心吓得语无伦次,恳切得要落泪,“我好了,我已经好了,我只是,只是备着而已……”
“我怕自己会不舒服,就吃一粒,我没有病了……我真的没有病了……”
忽然,他被死死地拥住。
耳畔,是顾拙言低沉的哽咽。
第94章 一生所爱。
从尽头走到病房, 顾拙言用力握着庄凡心的手, 那只手温度偏低, 汗涔涔的,他十指穿过指缝牢牢地扣着。
走廊上有医生和护士经过,偷看他们, 庄凡心知道自己一身恶名,很怕,缩着肩膀往回抽。顾拙言明白他在想什么, 说:“我不在乎。”
旁人的眼光、议论, 他什么都不在乎,只想把庄凡心抓在手里, 抓住才踏实。庄凡心蓦地安生了,残存一点惶恐, 勾着顾拙言手背的指尖松松合合。
回到病房,床上的被子凌乱未叠, 顾拙言说:“躺一会儿吧,还要不要睡?”
庄凡心爬上床,后背贴着床头, 眼神不住地瞄那瓶药片。“不睡了。”他小声说, 戚戚然仰起脸,望向顾拙言的情态那么卑微,像一个等待判刑的囚犯。
顾拙言的心肝一阵涩痛,将那瓶药放在床头柜上,说:“这不是你的罪证, 不要怕。”
“可我骗你了。”庄凡心绞着眉头。
顾拙言抚上那眉心:“以后不骗我了,都跟我说,好不好?”
庄凡心点头,似是不敢相信,又颠三倒四地为自己辩白:“我真的好了,我没有病了,好几年,痊愈好几年我才敢回国……不然我不会纠缠你的。”
这句话将顾拙言深深刺伤,他几乎再度哽咽:“庄凡心,你没有痊愈我就陪你治疗到痊愈,你好了,我就陪你一直好下去。”
他们之间,不再留有“分开”这个选项。
顾拙言抹了把脸,坐近点,抬臂把庄凡心收拢起来:“安排的检查都做了?阿姨呢?”
“空腹做的检查,我妈去餐厅买吃的了。”庄凡心渐无方才的忐忑,“我让她买一份蒸牛仔骨,你喜欢吃的。”
顾拙言无奈地笑:“阿姨坐飞机赶回来的,多辛苦,你还劳烦她给我买东西,你这不是坑我吗?”
一提这个,庄凡心乍然一惊:“你妈妈……是不是讨厌死我了?”
顾拙言不知道怎么说,那段亲热视频曝光后,别人认不出他,薛曼姿认得出,大清早打电话骂了他一顿,说他冲昏了头,如今害得庄凡心更被推到风口浪尖。骂完,薛曼姿拎包去GSG代总经理上班了,让他专心处理这摊麻烦。
顾拙言打开包:“拿了衣服来,洗个澡吃点东西,今天的液还没输呢。”
庄凡心听话地去洗澡,不多时,庄显炀和赵见秋一同回来,都撑着份笑容。等庄凡心洗完澡,人齐了,各怀心事地吃饭。
人家爸妈都在场,顾拙言却不管不顾地霸占着床沿儿,搅一搅白粥,舀起一勺喂到庄凡心的嘴边。赵见秋出声:“小顾,不至于。”
顾拙言说:“这次,我想好好照顾他。”
他不在的岁月里,庄凡心独自承受痛苦的三年中,他想弥补,庄凡心不懂他话里的含义,捧着包子微愣,一不留神被喂了口热粥。
吃过饭,护士来输液,顾拙言终于腾出床边的位置,他退到床尾,不动声色地朝庄显炀身边走去。
庄凡心伸着胳膊,眼睛却一直追着顾拙言看,仿佛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顾拙言已经站在庄显炀身旁了,说:“叔叔,咱们去喝杯茶?”
“不要乱动。”护士提醒。
庄凡心松开揪住被单的手,放回去,眼中充满了焦虑,他知道,顾拙言要问曾经的那些事了。
对面的休息室很宽敞,摆着单人沙发,顾拙言和庄显炀凭窗而坐,外面天高路远,能望见医院门口新摸来的一批记者。
顾拙言率先承认:“叔叔,你和医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庄显炀错愕地看他,仅一秒,板直的腰背弓下去,那么颓然:“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瞒不住了。”
顾拙言说:“我怕凡心会情绪波动,所以只能问您。”他已经忍耐了太久,急躁过,胆怯过,此刻做好一切准备,“叔叔,告诉我全部真相。”
庄显炀迟缓地向后仰,靠住椅背,像一名追忆往事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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