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连忙抬起头,因为紧张而加快了呼吸,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夏添看着他,倒是想起自己上一个世界第一次遇到饲主的场景,那会儿他也紧张得不得了,生怕对方忽然就要拔剑杀死自己。
盛黎与那男童对视,问道:“听说你想给自己改名字?”
“我……我以前没有名字。”男孩似乎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低下头说:“别人都叫我周家大郎,我不想再跟我爹姓。”
姓名登上户籍后就很难更改,男孩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落在他父亲的户籍之下,他私心想着,哪怕明日死了被小鬼捉去地府,他也绝不会认生死簿上“周大郎”的名字。
“那么你现在叫什么?”盛黎问道。
男孩很是诧异盛黎竟然会问起这个,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娘姓薛,我跟我娘姓,我……我叫薛仇。”
一名站在旁边的十来岁的小士兵闻言,一张娃娃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他才进少帅的部队没多久,还没有学会军人的不动声色。
他只知道,那周家原本就是丰泰城中的寻常人家,周家大郎的父亲周老四当初娶了妻子薛三娘时也曾柔情蜜意过一阵,进门后一年便生了大儿子,眼瞅着这“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满生活过起来了,周老四却不知在哪儿染上了烟瘾,辞了酒馆的活儿不说,每日更是拿了钱就去烟馆,家中只靠薛三娘替人缝补浆洗赚些琐碎银钱度日,直到盛大帅下了禁烟令,城中烟馆家家关门那周老四才消停了一阵。
薛三娘以为丈夫回心转意了,不曾想对方不知在何处又搭上了地下烟馆的线,家里的钱不够买烟土了,他就拿东西去当去卖;薛三娘原已死了心想带着儿子离开,却发现当时自己怀有身孕,她又是孤女,舅家并不愿意照拂,薛三娘只得留了下来。
她生下女儿时,周老四已连家中最后一口吃饭的铁锅都卖了出去,可小小一块烟土的价钱足够他们家三日开支,一口铁锅的钱哪里能够?周老四烟瘾上头,竟逼迫薛三娘鬻子去换烟土,薛三娘护子心切,却被周老四一把推开撞在门上,当时便断了气。自此,周家大郎与嗷嗷待哺的周家二女便成了亲爹尚在的孤儿,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薛仇。仇,他与那个逼死娘亲的爹有杀母之仇,与那烟土亦是有着血海深仇。
盛黎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这个小孩要叫什么名字,他有此一问不过是为了叫起来方便而已,当下道:“薛仇,少帅府已经将你妹妹接入府中照料,想必你也见过了,今日叫你来,是要你履行承诺,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说罢,他朝垂手立在下方的士兵点头示意,对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朵罂粟花给薛仇看。
薛仇并不认得罂粟花,见状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大烟就是由这东西制成的。”盛黎道:“我要查烟土,需要你帮一个忙,这很危险,你若是不愿意也不必参与,我会让人将你和你妹妹安全送出城。”
薛仇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他紧紧地盯着那朵罂粟,仿佛想要将它的轮廓颜色刻入脑海一般,半晌后方才用力地点头,“愿意。”
在薛仇看着罂粟的同时,盛黎也在仔细打量着他,在这一次清剿大烟的行动中,他需要一个中间人来与地下烟馆搭上线,而孩子无疑是最能降低人的防备心的角色,但并不是一般的小孩都能被纳入他们的计划之中。
薛仇却恰好符合要求,他能够当街弑父,足见其心性冷硬,无论是不是冲动杀人,在周老四脖子上的那一道划伤可没有半点犹豫的痕迹;而他又有拼出性命都要照护的亲妹,更有对于烟土深入骨髓的仇恨。
“换身打扮,去瑞诚票号找一个叫‘钻地龙’的人,该怎么做会有人教你。”
盛黎牵着夏添的手站起身吩咐了一句,随后便离开了房间。
薛仇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盛黎二人走远后才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我……我能不能在走之前去看我妹妹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屋内两名士兵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其中一名高个子的把罂粟花收回,轻笑一声:“小孩儿,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少帅府是要让你去送死吧?”
薛仇抬眼看了他一眼,“难道不是吗?就算不去送死,最后也是要灭口的吧,我知道。”
高个子哭笑不得,“你知道什么,少帅府又不是阎王殿,少帅又不是……”似乎想起了自家少帅“盛阎王”的威名在外,他以手掩口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们没那么不要脸,会让一个孩子去做送命的活儿。”
薛仇不再说话了,他抿了抿唇,眼底带着些许的不信任。
见状,高个子士兵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们少帅和盛老板救了你的命,怎么可能还送你去死?”
“救命?我杀了人本来就是该死的,你们不用解释,告诉我该做什么吧。”
“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那娃娃脸的士兵皱了皱眉,忍不住说道:“你当街杀人的案子已经断了,周老四先是于推搡之中导致你娘亲的死亡,后又要将亲女卖入勾栏院,这般举止已经不配为人父,你为救亲妹才不得已为之,罪不至死,少帅定下打你五十军棍为诫,不过先延后数日,等你身子骨好些再罚。”
第35章 乱世盛宠:梨园老板你别跑
“案子断了……我,我……”薛仇一时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眼中不自觉地沁出泪水,在发现自己杀死父亲以后,他心中既有一股解脱,却又带着无尽的悔意,并不是后悔杀死了蛭虫一样逼死母亲又要卖掉妹妹的爹,而是怕自己死后无人照料亲妹,无法完成母亲离世前的嘱托。
娃娃脸以为他是得知不必死了所以很激动,又忍不住说:“别以为五十军棍很轻松,你这小身板可有的受……要不是夏老板替你求了句情,哪有这么简单?”
到底是当街杀人,少帅府不可能真的轻飘飘揭过,盛黎原定一百军棍,是夏添想起盛黎计划中正好要用这么一个孩子,便私下提议以功代罚,最后改成了五十军棍,告示张贴出去以后,城中百姓还觉得罚得重了,毕竟五十军棍,便是军中的壮汉受起来也颇有些难捱。
“只要能留一口气在,我就能活下去。”
薛仇眼中闪着希冀的光,他想起昨日看到的妹妹,小女孩身体已经痊愈,在帅府花园里和几个女佣扑蝴蝶,是他从未见过的活泼健康的样子。
扑通一声,薛仇朝着盛黎二人离开时的方向重重跪下,什么也不说,只用力磕了一个头。
他原本还想再磕,却被娃娃脸和高个子合力给拉了起来,高个子士兵颇为无奈地说道:“你这小孩儿怎么老喜欢跪来跪去?少帅亲口说过,他麾下除非犯了通敌叛国的大错一律不跪,犯错了自己认罚领军棍就是,所以你下次记得别再犯。”
薛仇对上高个子的眼睛,只在对方眼中看到一片坦诚,他心中一震,如今虽说是什么“新社会”了,可下跪仍然是大部分平头百姓在权贵面前的下意识反应,权贵们从来都是坦然受之,偶尔有说什么不必跪的,那也不过是句空话罢了。
但莫名地,薛仇相信高个子的话,他打小接触人情冷暖,虽然年纪小但最是会看人,那日在街上,夏老板说少帅从不会因身份阶级看轻旁人是真的!
“少帅真是了不起的人物。”薛仇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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