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沐橙大恸之下仿若失了神魂,如同惊弓之鸟惴惴不安。
他看到叶修一个人默默坐在家里简陋的沙发上,一夜又一夜,一张清瘦的脸熬得蜡黄。
他看到叶修那传说中的“笨蛋弟弟”飞至杭州,一心想要帮他张罗后事,却被叶修淡淡地拒绝。
看着他与陶轩签了长约,只为了为他买下方寸之地安放骸骨。
看着他守在沐橙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看着号称厨房杀手的他接手了那一整套锅碗瓢盆,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小心翼翼却又叮叮咣咣,看着他弄出一盘又一盘颜色诡异的食物忍俊不禁。
看到他在杭州水汽氤氲的深夜,站在简陋的训练室的窗边,仰着头一支接一支地吸烟,烟雾仿佛实质,熏得他眼睛酸痛。
他跟着他每天骑着旧单车去接沐橙放学,单脚支着跨在座椅上,一身材质廉价的旧衣衫,遮不住漂亮匀称的骨架。
他跟着他主场客场轮番去打比赛,看他指挥着一身玄衣的一叶之秋,一杆却邪大杀四方,以决然之姿带领嘉世夺得冠军。
他看着他庆祝夺冠,看着他笑闹,跳脱飞扬的样子一如当年;看着曲终人散,他一个人默默的抱紧了那个奖杯不撒手,墨黑的眼睛失了焦,满脸都是孤单和惶然。
他看到这个清瘦的少年一路披荆斩棘为他们的队伍打下王朝根基,看着他从稚龄少年,成长成为坚韧内敛的冠军队长,看着嘉世副队长阳奉阴违,看着他一夜一夜辗转难寐,看着他暗夜里与疼痛争持,拖着沉重的负累,一场又一场。
他与他印象中仗义疏财的陶轩大哥日益陌路,仍然是一流豪强的嘉世王朝啊,却架空了他们曾经的王。
他雪夜里走出嘉世的大门,风雪中那人的脸上的伤感一闪即逝,再抬头又是平淡从容的模样。
他看着他拿起自己送他的十七岁的礼物,那张有着千机伞的账号卡,在第十区,像他们初遇那年一样,刷副本打工攒装备,被第十区公会追杀闹得满城风雨。
他从网吧里拉起一支七零八落的队伍,一路战胜诛仙,战胜无极,战胜他们的嘉世,重回联盟,拿着他们曾经构想的散人,挑落一个又一个强队豪门,再次问鼎冠军。
看着他从容退役,又以领队身份,带领全联盟足以封神的那些选手,在苏黎世为中国荣耀联盟赢下第一个世界冠军。
君莫笑,一叶之秋,沐雨橙风。
三个与苏沐秋紧紧相连的账号在电子屏上亮起,他看到自初遇起,从不曾哭泣的叶修,将自己关在比赛仓里,默默湿了眼眶。
他不记得自己已经死去多久,不记得已经这样默默地陪在他身侧多久。
他旁观着他的一切,时常痛恨自己如今只是一缕幽魂,却也时常庆幸,还在他身侧,能够看到这人一颦一笑,陪他一蔬一饭,平平淡淡。
他看到他牵着沐橙站在红毯一端,抬手擦了沐橙眼角的泪,异常郑重地将她交给对面的年轻男人,祝福殷切,丝毫看不出前一夜将人按在竞技场摩擦两小时的凶残。
他陪他去乞力马扎罗看雪,去哥特迪瓦拍象牙海岸,在西雅图看无边的云层。
他陪他在南法的玫瑰园里短住,夜幕低垂的时候湖上泛舟,船桨轻摇,水波微皱。
他陪他去乌斯怀亚的世界尽头,看他对着那座红白相间的灯塔拍下照片,印制成明信片邮寄给那年参加首届世邀赛的选手。
他陪着他,一路走过大地与河流,走过田野与城市,唯一的遗憾,是叶修啊,这个恨不能让人捧在心口的人,多少人明里暗里将一腔柔情托付,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傻,这么多年过去,他越过漫长而平淡的时光,却仍然是孑然一身。
又一年十月下旬的烟雨里,叶修又回到了杭州,这个旅程最初开始的地方。
这是生活好起来之后,在陶轩的帮助下租到的小套间,一室一厅的格局,不大,却厨卫俱全,那年,沐橙就睡在里间,而两个少年人,就铺了个床垫睡在厅里。
房东人在国外,房子交给中介打理,苏沐秋离世后,又租了一阵子,两人才搬进嘉世。
后来兜兜转转,苏沐橙又将这处房产买了下来,而可能冥冥中自有安排,杭州市飞速的发展和扩张,这处旧居过去多年却奇迹般地,被保留了下来。
叶修如过去的很多年一样,揭开防尘的布,一丝不苟地打扫干净,一个人坐在陈旧的沙发上。
不知不觉中,他度过了每年的这一天。
他将自己安放在阴影里,暗色的光下,他眉目疏阔,鼻梁细挺,皮肤光洁如玉,刘海略微有些长,盖住眼睛里潋滟的光,与多年以前一般无二。
他点燃一根烟,颤抖的火光照亮半边脸,火焰灭掉的那一瞬,他听到他说,生日快乐,沐秋。
你这个傻子啊。
苏沐秋心想。
他一点都不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记得他而欣慰。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忘掉他,忘掉一切。
忘掉他们曾经夺冠的誓言,忘掉他们关于荣耀世界范围大赛的畅想,忘掉君莫笑忘掉千机伞。
忘掉他。
只要他能快乐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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