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看所有的朋友都像是股市的投机者，离开的是觉得他这只股会一蹶不振的，留下的几个则是因为觉得他还有转机，这时候留下以后就能赚大钱，还能因为雪中送炭被他铭记在心。
总之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心怀善意的。
江愈也是留下的人中的一个。
宋祁最不耐烦的就是他，不陪喝酒，还一直企图激起他的斗志，想假惺惺地留下就留下何必那么用力地演戏，他应付起来都嫌烦。
“你说了别跟着我了，你听不懂吗？我现在被停职了，你跟着我也是没工资的。与其希望我东山再起，不如赶紧回公司保住自己的职务吧。”宋祁醉醺醺地朝江愈吼道。
江愈大概知道他说的是醉话，依旧像是平日一样找车将他送回了家。
宋祁不耐烦地将空瓶砸向了江愈，碎片飞起来划破了江愈的手，留下一道血红。宋祁觉得自己的酒意在一瞬间清醒了，跳下车抓住了江愈的手：“你他妈傻吗？这都不会躲？”
然后江愈就笑了，笑得很灿烂，昏黄灯光下的笑容让宋祁第一次发现路灯的光线原来也可以这么温暖。
“宋总。”江愈入职以后一直都这么客气地叫宋祁，“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离开你吗？”
周围很安静，宋祁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他莫名觉察到接下去的话有些重要：“为什么。”
怀着忐忑的心情，宋祁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想法。
江愈是不是要黑化了？
江愈是不是受人所托？
江愈是不是老头子安插在他身边照顾他的？
但是看着那双目光如水的眼睛，宋祁又怀着不可言说的心情猜测着：江愈是不是喜欢他？
心跳突然变快，随即宋祁又觉得可笑，江愈怎么会喜欢自己呢，就算之前喜欢自己，现在自己这副样子也肯定让他幻灭了吧。
等到哪天江愈觉察到自己就是个永远不会变好的废物后，等到原来的喜欢消磨掉后，江愈就会离开了。
“因为……因为我觉得宋总会重新振作起来，所以我不需要回公司保住自己的职务。”江愈回答的是刚才宋祁的质问。
但是宋祁却莫名觉得，江愈话语里短暂的停顿才是他真的想要说的话。
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听到些什么，但是宋祁的心情还是低落了下来：“让你失望了，我会这么一直废物下去，呵，反正每天吃吃喝喝也挺好不是。别把宝压在我这个废物身上了。”
怎么会有人喜欢自己放弃自己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不求上进的人？亲爸亲妈的耐性和爱都能被子女一次次的骄纵磨灭，更何况是两个才认识几年的人。
原本随着酒性虚浮的烦恼随着酒醒又层层叠叠地包围住了宋祁。
下一刻，他的手就被江愈拉住了。
温暖的掌心，温度顺着手臂一直传到了宋祁的心里，他听见江愈说道：“我不知道宋总你相信不相信，但我想说，即便你真的放弃自己，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自己走不出这个坎，会一辈子这么下去。那么我们做一个假设，假如你真的放弃自己了，在你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你会从宋总变成一个纨绔子弟，可能是京城闻名的纨绔子弟，每天花天酒地成为所有人嗤笑的存在。”
江愈的话让宋祁轻笑了一下：“你是想对我用激将法吗？”
“不。”江愈摇摇头，“我是想告诉你，那又怎么样。”
“赶不及飞机的时候，开车送我的人是你，这件事不是宋总也可以做到。爬山的时候帮我背包的人是你，这件事纨绔子弟也可以做到。就像是刚才，我被划到手的时候你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这件事别人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做到了。”
“是这些事让我不舍得离开你，所以你哪怕最后连个纨绔子弟都做不了，自暴自弃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只要你还是你，那么我就永远不会离开。”
江愈说完了话，两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果你不喜欢听我给你加油鼓劲的话，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说了。我只是怕没一个人给你加油鼓劲，你会觉得周围的人真的都放弃你了。”江愈微笑着说道，收回了握着宋祁的手。
陡然抽离的温度让宋祁觉得有些冷，但同时心头又被江愈的话温暖了。
望着江愈凝视自己的眼睛，宋祁有些艰难地开口：“江愈，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如果喜欢我的话，我想和你试试看，我好像……也喜欢上你了。
只是宋祁的话没有问出口，出租车的司机师傅就不耐烦了起来：“磨叽什么呢，还走不走了？”
江愈微笑着把宋祁送上车，宋祁沉思后，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心意关在了嘴里。
第二天公司重新迎来了小宋总。
那时候宋祁想着，才不在乎什么放弃不放弃自己，他只是想干出一番成绩后再向江愈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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