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给你派了太医吗?”皇帝将茶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朕把整个太医院都交给你了,你给朕的交代呢?这就是你药谷的本事?顾尘,郡主要是有个好歹,朕要你药谷陪葬!”
“陛下!”顾尘跪下,尽管这些日子皇上日日来顾尘日日跪,但她还是不习惯:“郡主弱积多年,如今一朝而发,顾尘已经尽力,可这病,不是三两副药下去就能好的。”
“她进宫之前不是已经好转了吗?”皇帝逼问道:“怎么才入宫这人就不行了?难道是朕这皇宫住不下她?!”这话里已经带了试探和审问的意思。
药谷出世,天下人皆知。也正是如此,皇帝才敢把云染交给顾尘,可是他现在有点怀疑云染是不是已经跟药谷有了勾结,可要是有了勾结这人又怎么会成日昏迷,甚至药石不进?再这样下去,这命都没了,还怎么勾结?
面对皇帝咄咄逼人的目光,顾尘掌心有些微潮,她倒不是怕,连死都不怕她会怕什么?怕一个眼神?这不是笑话嘛!她只是觉得很无奈,甚至还有点厌烦,皇权之下的强势她才面对了几天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难以想象病弱的云染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一过十几年,不仅要跟皇帝虚以委蛇还要在夹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真的是太难太难了,如果易地而处,顾尘觉得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
“陛下息怒,郡主的病情顾尘自当尽力而为,只是她、她这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顾尘垂眸望着明黄色的靴子:“宜静养。先前郡主府内地龙未熄,府内温度适宜,郡主习惯了宜人的温度,陡然进宫,这内宫阴寒之气太重,陛下九五之尊一身龙气当然不觉得,可郡主毕竟是个病人,原本就体弱,如何再能经受得起这阴寒之气?”
顾尘答得自然,皇帝阴沉着脸色却并不满意顾尘的回答:“你的意思是朕这皇宫太冷了,她住的不舒服?哪儿暖和?顾尘你的意思呢?”
“顾尘建议,郡主可以到药谷小住。”顾尘假装听不懂皇帝话里的意思,不管是江南还是别苑,顾尘已经发现了,只要是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的地方,那皇帝一定肯定绝对是不会答应了,这是帝王多疑的本质,从不会改变。
那就随便说吧。
“药谷四季如春,土地温暖肥沃宜奇珍异草生长,且谷内名医汇聚,彼此商讨之下,说不定能拿出一个最好最适合郡主的治疗方案。”顾尘说的自己都要信了,如果不是这诸多因素不合时宜,她都想直接把云染带回药谷,不管是病还是毒,保管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是以顾尘建议,郡主可往药谷暂住。”
“放肆!”果然,皇帝一声怒喝:“你说的轻巧,药谷距京都千里之外,路途遥远点颠簸,郡主千金之躯,万一有个意外,是你担当得起还是药谷担当得起?!”
“陛下息怒。”
皇帝怒气冲冲地走了,顾尘跪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能感觉到皇帝的着急,皇帝越着急她就越得稳住,等到拖到没办法再拖的时候,皇帝自然就会妥协,已经快了,只要再加上一把火,就到时候了。
顾尘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准备去找那些太医们再聊聊,给他们施施压,这南山别院之行,还得靠众位不办实事互相推诿的太医出面才行,这些人也怕云染就这么一病不起了,他们寄希望于顾尘可同时又不想让皇帝觉得自己很无能,顾尘自然而然的就利用了这一点,既然她提出药谷被皇帝拒绝,那有颜色会揣摩圣意的人就会想到别苑,就算想不到,顾尘也会让他想到!
是夜,小宫女给挑了挑灯芯,给昏迷不醒的云染盖好被子,回到自己的小榻上守夜,迷迷糊糊中觉得光线越来越暗,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之中,听着小宫女隐约传来细微的呼噜声,云染睁开了眼睛,自己掀开被子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她白天躺着睡觉,就趁着夜里这会儿功夫稍微动动,舒展一下僵硬的肢体。
“你干嘛?耍猴吗?”顾尘推开窗户缝就看见云染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拧巴在着自己的身体,听见她的声音还差点没站稳,得亏了顾尘眼疾手快把人扶住:“小心点,耍猴也不是三两天练出来的。”
云染没想到会被顾尘看个正着,一时间有些窘迫,有点尴尬的坐下对顾尘笑笑:“耍猴是什么?我就是躺得久了,感觉有点说不太舒服,活动一下。”
“耍猴就是耍猴呗。”顾尘一张嘴就后悔了,云染她应该没有在市井里看过街头卖艺人出来耍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她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家郡主又处处被拘束着,不知道才是情理之中的。
“就是街上的卖艺人通过指挥小猴子表演节目给挣钱养家糊口的一种娱乐活动。”顾尘回想着自己在街头看见过的表演,捡着记忆深刻的给云染讲了讲:“小猴子都很机灵,会做各种表演逗人一乐。”
“原来小猴子也这么辛苦。”云染听完之后眼里带着点心疼,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感觉好很多,你看我刚才动了那么大会儿,都没有头晕。”
“你好好听大夫的话,就什么都有了。”顾尘拉着人回到床上,就要伸手去解云染的衣裳:“先把今天的针扎了。”
“我、我自己来。”之前几次她病着起不来,顾尘扎针都是自己动手,后来几天她感觉好一些,但是顾尘来时她还躺着,这人也是自动自觉。今天云染特意早点起来就是不想、再面对顾尘如此炽热的眼神:“你、转过去。”
顾尘:“你怎么还、好好好转转转!”看着云染坚持的眼神,顾尘举手转身背对着她:“好了没有?今天扎全针,你那什么、内衫也不要的,肚兜也不行。”
“顾尘!”云染又羞又恼的一声低呵:“你闭嘴!”
“行,不说了。”说是不说了,这嘴怎么可能闭得上:“我跟你说,你也就是遇上我了,不然你这么多破规矩,哪个大夫受得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怎么治病?你这病纯粹就给耽误的,要是早遇见我两年,早就好了,何必遭这么大的罪。”
云染也不跟多解释,扭着盘扣扭了好半天,看着顾尘清瘦的背影,狠了狠心脱掉了身上的衣裳,让乖乖的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只是耳朵尖又热又烫:“好了。”
她怎么敢说,如果早点遇见顾尘,她不会是现在云染,而顾尘也不会是现在的顾尘,没有那么多好的假设,她的这条路只能一步步慢慢走,如果遇不见顾尘,她可能就拖着这幅残破的身躯,走到哪里算哪里,虽有遗憾,可这就是她的人生。
相比较云染的十分害羞,顾尘是十分的专注,好像她面前横陈的不是玉体,金针一枚枚入体之后,顾尘解下了床幔,把云染自己遮在里面,方便两人说话。不是她自己非要这么啰嗦规矩多,实在是云染这小郡主规矩多,一定要她炸完针之后放下床幔,不然就趴在不肯跟她讲话,顾尘也是没办法。
“白天睡得怎么样?”顾尘捞了把椅子,翘着腿坐着:“白天的是皇上来看你了,又发了好大的火,把那帮子太医训得跟孙子一样。”
“睡得很好,你的药也很好,没有感觉不舒服。”云染趴在枕头上,隔着床幔看着顾尘的朦胧的身影,默默的把脸侧过来,只有这样,她才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顾尘,不被她察觉:“你的酒还有吗?宫里的窖藏都是好酒,年头也久,我让人给你取一些过来好不好?”
“我可不敢喝,女儿红就很好。”顾尘笑:“你别瞎惦记,赶紧养好身体才是正事。”
“我的身体你不是看着的嘛,我听话的吃药,让你随便扎针。”云染说的漫不经心,抬眼又看着顾尘:“你在宫里是不是住得不习惯?没关系,住不了多久了。”
顾尘望着床幔里的人影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云染白天吃了她给开的药,看起来一直都是昏迷的状态,其实都是在睡觉,夜里才是她清醒的时候,黑白颠倒虽然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在顾尘药物调理之下,对云染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反而方便了她在夜里行事。
“探月阁那边听说我进宫之后病重,怀疑皇上对我暗下毒手,最近阁里闹得很厉害,霁月长老已经明确提出要选新任阁主。”云染低声说道:“如果选出了新任阁主,且新任阁主能服众的话,他扣着我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云染继续说道:“他现在摸不清楚到底是我有异心还是探月阁内部有人想让他以为我有异心。如此两难之下,当然要着急,若是再等等,他还会更加着急,到那时两害取其轻,就算是我有异心了,他也会觉得我不过是他掌心里的蚂蚱,他只要动动手就能捏死我。”
“那是……”顾尘想问到底这到底她布置出来迷惑皇帝的手段还是那什么长老真的想取而代之,毕竟她这大权,可还没有稳!
“都有。”顾尘一开口,云染就知道她想说什么:“霁月长老确实有异心,也早盼着我、所以一旦我这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在他那里被夸张渲染,搞得阁内人心惶惶,这么多年我觉得大家应该都习惯了。”说到这里语气里竟然还带着一丝丝的小调皮:“其实也没太多人当真的。这次是青鸳借着霁月长老的势,把这事儿编的更像那么回事儿一点,霁月长老以为自己这次终于找到了机会,连候选人都推出了好几个,不过也无所谓,他的动作越大,皇上这边我才会越轻松。”
“我已经给那几个太医准备好了说辞,这就是这几天,南山别苑的事儿就会提上日程。”顾尘听了云染的解释,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多了一些担忧,探月阁的局势并不如她先前所想的那么稳,起码不像云染嘴里说的那样轻松,一茬接一茬,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才能安安心心的好好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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