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夜举行的盛宴上,洛伦佐没有见到乔万尼。往常美第奇用餐的长桌边总会为乔万尼留有位置,而如今为数众多的来访使节已将他的空缺填得满满当当。波利齐亚诺观察着公爵的神情,最终也没看出他的异样。公爵的微笑如此热情,没有人会质疑它的真挚,他没有拒绝任何一位向他祝酒的人,像喝水一般喝下一杯接一杯的烈酒,但仍维持着无懈可击的风度与礼仪。宴饮一直持续到深夜,波利齐亚诺发觉他的双眼逐渐泛上雾气,终于找机会拿过了他的酒杯。
“足够了,”他在公爵耳边低声说,“接下来由我处理。”
洛伦佐向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向众人道别后,他独自走上楼梯,廊间的枝型烛台上缀满火光,倒映在大理石的四壁上,波纹般闪动,白昼般明亮。他却仍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卧室门后的黑暗里,他看见一道笔直伫立的人影,随烛光投入门扉,露出了一副苍白英俊的轮廓。
乔万尼沉默地注视着他。洛伦佐站在门框边,恍如身在梦中。他反复地眨了眨眼,望进了那双凝聚着火与光的灰眼睛。
“是你呀。”他轻声说。
第20章 十一
越过高大的拱形窗,月光如白鸟般停落在窗台,将两人的剪影倒映在地毯上。乔万尼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深灰色的眼睛中仿佛凝聚着火与光。有一个瞬间,洛伦佐觉得他将向自己走来,然而他没有。
隔着三步的距离,乔万尼闻到洛伦佐身上浓烈的酒气。
“你喝酒了。”他说。
像是一句平常的陈述,洛伦佐没有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尖刻与愤懑。他并不因此欣慰,而是微微垂下头。
“只有这样,”他说,“我才敢来见你。”
乔万尼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他们彼此对视,洛伦佐说:“我们到外面去。”
聚集的来客使宫中耳目纷杂,离开或许是正确的选择。他们从后门离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深夜的佛罗伦萨静悄悄的,入夜时落了一场小雨,在街道凹陷处聚起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水泊。一两个月前,他们偶尔会像这样在夜间漫步,如今是最后一次了——至少,很有可能是这样。他们都清楚这一点。
他们绕到宫门后的小巷里,一直走到感恩桥边。佛罗伦萨在这个月里实行宵禁,他们没有遇到任何行人。阿诺河缓慢地流动着,水声汩汩,河面的烟雾因月光而泛起幽静的蓝色。一尊简陋的小圣母像立在街角,孤零零地站在神龛中,身前凝结着一层厚厚的白蜡。夜雨将献给她的蜡烛全数熄灭了,这样也好,黑暗遮蔽了她的视线,使两名路过的罪人得以掩藏。
静寂的夜色中,乔万尼清晰地听见自己十分平稳的心跳。他本该觉得心烦意乱,然而此刻的他所感受到的是一种类似消沉的平静,几乎接近于荒凉,仿佛燃烧后的余烬。在刚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愤怒,然而——他凭什么对洛伦佐感到愤怒呢?他意识到,自己无法责备他。
他们间仍维持着难以打破的沉默。很长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开口,像是怕语言会惊扰了最后的温存。洛伦佐走得很慢,仿佛有无形的重量压在他肩上,但他的脊背仍挺得笔直,像一位公爵应有的那样。
“我有话想问你。”终于,乔万尼说。
“问我你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一切?”
“只要你想。”洛伦佐承诺道。
于是,这场预谋已久的谈话开始了。
“我在原野上遇到你时,你刚从罗马归来,”他说,“是在那时定下的么?”
——在马车上,他曾问洛伦佐此行的目的,洛伦佐用“筹建学园”移开了话题。而他在罗马订下的不是地契,而是一位新娘。
“是。”
“驱逐多明尼科,是因为他提前知道了消息?”
——当天夜里,在弄臣最后一次出现的晚宴上,他提到了宫殿“未来的女主人”。这就是他从此销声匿迹的原因吗?
“他提起的时机太过巧合,”洛伦佐说,“请原谅我的多疑。”
而他的猜想在日后立刻被证明是正确的。活跃在宴会上的弄臣是来自帕齐家族的密探,在他身边已埋伏了数年。这就是权力者们的生活。
乔万尼沉默了半晌:“人们说萨尔维阿蒂将主持婚礼。”
“是的。”
“这是一次示好吗?”
沉默片刻后,洛伦佐说:“可以这样理解。”
“你选择了一位来自奥尔西尼的……”乔万尼艰难地说出了那两个字,“……新娘,这是一次威胁,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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