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阙抱着他,示意医生给他打镇静剂。
注射之后,夏谐逐渐安静下来,慢慢倒在林阙的怀里,偶尔抽动着自己的肩膀,到后来,那抽动也消失了,全部死灭了。
在这死灭之中,林阙突然想起去找夏谐的雨天,那个女孩说的一大串话。
女孩话说的很多,也很乱,现在回想起来,林阙才记起,那时她几乎是心有余悸地在说:“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原来如此。
最初这几天,看起来很难,但倏忽之间也便过去了,夏谐很快变得平静起来,不会再突然喊叫着乱砸东西。
短短几天,林阙身上多了很多伤口,大大小小,多是抓痕和咬痕,脖子上的那道伤是最重的。面对夏谐,林阙只能用力抱住他,除此以外,也不敢采取什么其他的方法。
让他感到庆幸的是,随着亢奋状态的逐渐消退,夏谐不会再奋力抗拒他的怀抱,也许是习惯了,又或许是知晓了挣扎不过,当林阙抱住他的时候,夏谐渐渐地放弃挣动,就像成为一个俘虏那样,垂头丧气地败下阵来。
王主任说的没有错,最初的兴奋状态的确很短暂,而那伴随兴奋而来的臆想与幻觉也没错,因为大部分时间,林阙觉得夏谐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虚空。
可是他还是尽量在笑着。
走出病房,林阙脸上的笑容几乎一瞬间就落了下来,他的全部脸庞都浸在阴影里,阴影慢慢扩大,几乎要吞噬整个身体。
此刻他谁也不是。不是林家的幺子,也不是A大的林老师。
只是一个伤心的男人。
一个礼拜之后,夏谐的身体完全复原了,而精神也平静下来,只是变得有些嗜睡。
王主任安排了和他的一次对话。
房间里打了适宜的温度,灯光调节得也很恰当,不过分刺眼,也不昏黄,总而言之,环境布置地十分舒适安心。
林阙带着夏谐走进房间,让他坐在一张椅子上。
“医生要和你聊一聊,很快就好,不是什么严肃的事情,想说什么就说,好吗?”这样说着,林阙便松开拉着夏谐的手,往外走去。
然而夏谐脸色很苍白,似乎很不舍地去拉住他的衣袖,不想让他离开。
林阙回头看着夏谐,倒了一杯温水,塞在夏谐手里。他抚了抚夏谐的头发:“我就在外面,不要怕。”
听了他的话,夏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继而低头去看手里的那杯水,不说话了。
对话大概进行了半个小时不到,林阙就听见里面传来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他猛地站起来,推开门闯进去。
从门口的视线望过去,可以看见夏谐已经离了椅子,正半跪在地上,他脚边凌乱地散布着碎玻璃片,杯子里的水慢慢流淌开来,一直延伸到林阙的脚边。
夏谐的背深深折下去,几乎贴着地,他胳膊撑在地上,正剧烈地颤抖。
王主任已经走到他跟前,弯腰想扶他起来,脸上也有些失色。看见林阙闯了进来,他止住了步,喊了一声:“林先生!”
林阙径直走到夏谐跟前,半跪下去伸手抱住他。夏谐的头没有什么气力地靠在他肩上,慢慢地,他也伸出手攀住了林阙的肩。
从林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王主任,后者似乎松了一口气,但脸色还是很凝重,此刻正站在不远处,无声地对林阙摇了摇头。
夏谐被抱回到床上后,很快就睡着了。如今睡眠似乎成了他唯一且有效的保护方式,让他得以将自己与外界完全地隔离开来。
走出病房时,王主任已经等着外面了,他看着林阙,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林先生,您对您爱人真是很好。”
林阙没有回答。
他找不出什么话来应对。可能在王主任的眼里,他们是非常相爱的一对恋人吧。
真讽刺啊。
半晌,林阙笑了笑:“我们……尽快谈吧,我怕他待会醒过来。”
“我试着找了很多切口进入谈话,都失败了。”王主任这样开了口。
“他并不信任我,什么也不肯说,大部分时间他对我不作任何回应,对话基本无法进行下去。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他不停地在回头看门,非常不安,我怎样安抚也无效。后来我看他的衣襟上有些污渍,想以次为一个引子切入,没想到他的反应很剧烈,完全无法控制。”王主任的手拿着一支水笔,很频繁地在桌面上敲打着,他的脸色非常歉疚,也有些焦虑。“夏先生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脆弱,而且对外界怀有极强的防备心理,这也是一种自我防备的手段……”
“王医生。”林阙静静听着,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呃?林先生有什么问题么,请讲。”王主任听了一愣,很快点点头应声道。
“你最后对他说了什么?”林阙地声音很低,很沉。
“这个么……”王主任一边回想着,一边去翻手头的对话记录。“哦……我说了“你的领子有些脏了,不知道中午吃了什么,看起来很像酱油呢“。这句话我也想了很久,但并没有什么思路……现在需要的还是与病人的进一步沟通。”说完后,王主任看林阙没有说话,支了支眼镜,试探性地问道:“这几天下来,您觉得夏先生与他平时的状态有所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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