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夏谐脸色苍白,低声喃喃着。“我不是……我才不是……”
周围升起了一片嗡嗡声,他茫然看了眼周围,围满了一群人,脸上带着各色的面具,伸手朝他指指点点的。他就像一个笼子里的动物,被顾客这样指点一番,评品两声,最后得到扔进来的几张钞票。
“我才……不是……”
我才不是杀人犯。
我和你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夏谐伸手抓住白美玲的手,努力挣了挣,没有挣开。他一直在不停往后狼狈地退着,可白美玲步步紧逼地跟上来。
这样退着,退着,夏谐的心在乱撞,喘息声也达到近乎崩溃的频率,而在终于达到崩溃的边界线时,夏谐失控地朝那女人胸口狠狠一推。
“你给我滚!!!”他声音嘶哑,脸颊的肉一起一伏,剧烈颤抖着。
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
女人被他一推,一下子就跌坐到地上,她这下仿佛占了理,也干脆不起来了,拍着地大嚎起来:
“……我儿子小时候跟他混的,没几年就跳轨死了……那可是我的命根啊!天杀的,他在牢里一定咒着我儿子给他陪葬呢!””
夏谐倒退了两步,不停重复着:
“你们……都滚……”
“都给我滚……”
想要再退时,却触到了人群围作的圈,他用力拨开人群,踉跄跑了出去。
一直跑到实验楼,他才停了下来。这一片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影子,格外安静。
天已经暗下来了,实验室的大门黑洞洞的,看起来幽深而绵长。喘息了半晌,夏谐跌跌撞撞地朝里走去。
楼里已经没有人了,打开了实验室的灯后,他走进去,站定。夏谐的瞳孔有些涣散,耳朵里一直有种鸣响,嗡嗡嗡的,虽然四下无人,仿佛仍旧在一处热闹地方,挣脱不开。
半晌,他终于感到胸口的粘腻感,低头一看,衬衫上沾了一滩半干涸的西瓜汁,把衣料浸得红红的,像血。
他打开水池的龙头,拿起抹布沾水往胸膛擦,起初动作很慢,很仔细,后来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粗糙的抹布摩擦在衬衫上,发出“哗擦哗擦”的声响。夏谐神经质般地低头用力擦着,最后衬衫都起了毛,手掌也通红,可布料上依旧残留着淡色的血。
他扔掉了抹布,听见池中水流的声音。
受这水声指引,夏谐迟缓地把头放在龙头之下,让水沿着发淌过脸颊,水的冰凉使他感到高兴。水池中的水渐渐满了,溢到了地上,只见得池中之水里,飘荡着黑色的发。
“铛——铛——铛——”
晚课的下课铃响起,清晰而响亮地回荡在校园之中。这钟声惊醒了夏谐,他慢慢把头从水中抬起,又迟滞了一会,才伸手把水龙头关了。
夏谐拿出包里的手机,拨通了号码。
“林阙。”他的声音好冷,就像刚刚结过冰。“我最近要做一个临时安排的实验,这周都不回来。”一边这样说着,他一边漠然看着窗外,窗外天已全黑,只有西方地平线处有一点余晖。实验室的玻璃窗户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仿佛一只落水鬼。
“好……”林阙应了一声,好像还要再说什么,但夏谐已经挂了电话:
“那就这样。”
说道“样”字时,声音的尾巴已经在打颤了。
放下电话后,夏谐长吐出一口气,塌下肩膀,用手臂环住自己,他浑身湿透,脸色白得仿佛一缕幽魂。
会没事吗……
会没事的。
会没事的。
第二天清晨他醒来时,就开始发低烧。
昨天,是六月的最后的一个晴天,半夜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夏谐昨晚没有做什么梦,早上起来时脑子昏沉,但意识还清醒着。他勉强把水池和地面收拾干净了,坐到桌前喘气。
“哦,夏谐,今天来这么早啊。”导师走进实验室,笑了一下。他把伞靠在墙上,拿起手帕擦眼镜:“这几天入梅了,看看,我的眼镜全是水,门口走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瞎子了!”
“教授。”夏谐站起来,靠在桌子上,向导师点了点头。
“门口汽车自行车挤成一堆,那伞直往我眼镜上戳,真是……”导师年纪大了,很喜欢说话,一边倒着茶一边和夏谐聊:“哦对了,我今天看见门口有个女人,在那边大喊大嚷的,说什么杀人犯。太不像话了,这种事你去派出所喊呀,来学校门口算什么道理?”
夏谐闻言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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