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贪婪,过犹不及。”白澈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承不承认,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真正失去过什么。”
“承认啊。”
“所以…”白澈席地而坐,“都是别人在迁就你的任性,受苦受难的是他,你没资格无病呻吟。”
“我的确太自私了。”白讥坦率地笑了笑,“怎么办呢?我还挺喜欢这样的自己。”
“你当然喜欢,不顾后果无视代价疯子一样只为自己活着的人生,谁不喜欢?”白澈出神地薅着新嫩的草皮,喃喃道:“玩不好的话,就万劫不复了。”
“说的是呢,一时冲动,想想都后怕。”
白讥睁开一条细缝,隔着树叶间的孔隙窥视正午的暖阳,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澈儿,我们都是懦夫,都会胆怯,这是人之常情。所谓勇气,不过是心存渴望,今天攒一点,明天又攒一点,日积月累,终于在哪个瞬间破茧而出罢了。我得到的,无关乎对错,只关乎取舍,懂么?”
白澈淡淡一笑, “你总是问我懂不懂,全天下除了黑屠,又有几个人懂你?”
“他不是懂我,他是爱我。”
“真肉麻。”
“哈,哈…”白讥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其实更像是在喟叹,他抚上自己的胸口,某个地方正在一震一震地雀跃着。
“不过…我现在,越来越懂他了。”
“好了。”白澈掸落满身的碎屑,堵起耳朵酸溜溜地说道:“你也是一千岁的人了,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就不!”
“行吧。”白澈起身便走,“我不理你了,我去找黑屠。”
“等等!”白讥翻了个身,笑眯眯地瞧着白澈,“好徒儿,不对,好师侄,帮人家保密嘛!”
“可以。”白澈扬起头,“不过我有条件。”
“切。”白讥软踏踏地撑着身子,又歪歪扭扭地倚上一旁的树干,一双媚眼洞透地睨着他,“想知道什么?”
“怀安他…”
“哎呀呀,现在都不叫师尊了。”
“别捣乱。”白澈望着远方那决然离去的背影,烦躁地蹙起眉头,“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白讥一怔,“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想问,没有为什么。”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不必问了,我是认真的。” 白澈舔了舔嘴唇,莞尔一笑,“比当年抛弃家人,选择和你去极乐门的时候,还要认真。”
“是么?”白讥盯着他从容不迫的眸子沉默了片刻,又怠惰地躺了回去,像是在梦呓一般,将一件久远的故事,漫不经心地讲述了出来。
“在你之前…怀安还有过一个徒弟,乖巧又聪慧,成天黏着他,可比你听话多了。那些年岁,他不苟言笑的脸上偶尔也会展露一点难得的笑容,谁都看得出他有多疼爱这个孩子,可惜啊…事与愿违。”
“他死了?”
“嗯。”白讥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踟蹰了半晌才继续说道:“怀安与我一同修炼太虚咒,走火入魔,师尊无计可施,只得斩断他一脉灵根。他虚弱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形销骨立,也不知还能扛多久…他体质纯阳,或许唯有寒潭中的冰莲可为他续命,但寒潭凶险异常,神仙也踏足不得,那孩子一声不吭地独自去了。”
“他回来了么?”
“没有。”白讥苦闷一笑,“最残忍的是,怀安和他一样倔强,也一声不吭地…拼着最后的气力去追他了…。”
“找到他了么?”
“找到了,一具尸体,还有…一朵冰莲。”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白澈摇摇头,“后来呢?”
“哪还有后来啊。”白讥的嗓音有些沙哑,说话也含糊了起来,“他再也练不得太虚咒,极乐门容不下悲伤,此事便成了禁忌,任谁都绝口不提。他自己也明白规矩,忍着憋着几百年,脾气愈发孤僻火爆,哼,一点就着,更没几个人敢与他搭话了。旁人没有铭记缅怀的义务,除了他,大概都淡忘了吧。”
白澈兀自站着,他知道白讥已经说完了,而且他也听够了,两个人默契地截断了话题,安静得甚至能听见微弱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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