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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棍重重敲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唐老太太开口道：“突然叫你们过来，原因我想你们都清楚。如今老身我只想问你们，可还记得当年入唐门时所说的誓言？”见丫鬟们慌忙点头表示记得，她继续道：“那么你们也该记得，对待违反誓言的弟子唐门定然不会心慈手软！小婉是在何处中了红粹之毒，之前一直毫无头绪，如今终于找到了。”她说着从唐依依手中拿起一盒胭脂，小小的看起来相当精致，正是小婉出嫁前准备的几盒胭脂水粉中的一个。“红粹因在中原少见，本身毒性发作也相对缓慢，极难用现在常用的手段查到。而现在我们终于发现这盒胭脂里面被人掺入了少量的红粹，毒发时间延后更久。你们来告诉我，这是谁带给小婉的？”

老太太话音落地，一直坐在阴影中的唐傲天有意无意地咳了一声，声音算不得大但却如同炸雷一样让陷入沉默的丫鬟们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跪在中间的一个姑娘身上，老太太看到后立刻点她道：“唐薇，你说。”

“老太太，不是我干的！我真没想到这个胭脂里被下了毒！”唐薇俯下身子额头紧贴在地面上，冷汗顺着额角滴在地上。“这盒胭脂是我从唐家集一个行脚商手里买的。那个行脚商经常在那里卖各处的杂货，和很多人都很熟悉，东西质量也好。之前小婉小姐见了菲菲姑娘买的一把梳子，非常喜欢，就让我找那个行脚商看看有什么梳妆用的好物件，准备大喜的日子用。那商人听我说了缘由后就向我推荐这盒胭脂，我觉得颜色很好看，就买下来带给小姐了……老太太、堡主，小姐中毒是我失职，可真的不是我下毒的呀！”

在她述说的时候，站在唐家堡门外的几个守卫弟子已经动身赶往唐家集，片刻即返。领头的一人来到唐傲天面前行礼后禀报：“堡主、老太太，那个行脚商不在唐家集。据人讲她已经有八九天没出现了，属下已经遣人去追踪她的行迹。”

“好，你下去吧。“唐傲天用没有波澜的语气命令道。唐老太太则深深吸了一口气，拐杖再一次重重敲在地面上：“唐薇，你身为小婉的贴身丫鬟，应该清楚保护好她也是自己的责任之一。而如今因为你的疏忽大意，小婉身中剧毒不知何日能解。如此严重失责老身若不罚你实在难以服众！你且在刑堂内反省几日，待事情结束后再做定夺。去吧！”

第十一章

叶凡坐在车内满心忧虑地看着已经睡下的唐无乐。

现在已经是深夜，他的队伍却依然披星戴月地向前赶路。原本在车内名为女眷实为护卫的唐门弟子已经被他换了出来，和其他唐门弟子一样在车驾旁边一路随行。其实原本按照他的意思，队伍要放慢速度，一是为照顾已经毒发的唐无乐，二是要等药堂的人追上来好配制解药缓解毒性。但唐无乐却催着让队伍尽快赶路，缩短时间越快越好，趁他现在还有力气的时候抵达藏剑山庄。但是看着唐无乐日渐苍白的脸色，叶凡觉得不能再由着他的性子了，伸手掀起车帘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五庄主，现在是二更天，前面不远就是定远啦。”马夫抬起马鞭一指前方。

“何时能到？”

“这个……如果现在加快速度，要不了半个时辰准到。可现在车上带着五夫人，速度快不了多少啦。”马夫为难地回答。

“这样吧，队伍再加快些速度，不过车要尽可能平稳。在定远找一家客栈让大家休息一晚，明早看小婉的情况再做计较。”叶凡吩咐了马夫正想放下车帘，旁边却有一个唐门弟子轻巧地跃上车来，被面具完全遮住的脸孔木然地看着他，饶是叶凡也觉得有些微微的寒意。不过他立刻认出这个人是唐无乐亲自点的守卫当中的领队，据说叫唐烁。唐烁的声音在面具下显得有些发闷，带着明显的责怪之意问道：“我们小姐不是说了要尽快赶路么？”

“我心里有数，必须停下来休息。”叶凡盯着那张面具固执地回答。他知道这些唐门弟子从刚入门起就接受着绝对服从命令的教训，但现在，服从唐无乐的命令和担心唐无乐的身体状况这两种选择让这些人左右为难。但若有叶凡让他们停止执行命令在先，那么他们一定会做出让步。事实证明他猜对了，唐烁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车内，对叶凡微微点了点头，就轻巧地从车上跃回旁边的马背上。

叶凡的命令很快传达了下去，队伍的速度加快了些许。感觉到震动的变化唐无乐微微睁开了眼，正好看见叶凡拿着手绢准备给自己擦掉额头渗出的汗珠。不想示弱的他想拨开叶凡的手却发现自己用不上力气，只得任对方为自己仔细地擦了汗水，轻轻哼了一声开口：“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出气。”

“什么？”叶凡被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问愣了，不明就里地看着唐无乐。

“堂堂毒手公子也有栽在毒药上的这天，作为曾经被我几次三番下过毒的人，你难道不觉得出气么？”唐无乐虽然全身无力，但眼睛依然炯炯有神地看着叶凡，见他听到自己的话后脸上立刻因尴尬透出了薄红色，心里虽然泛起一丝畅快但焦躁却更加严重了。

“无乐兄你想哪儿去了，叶某着急还来不及，何来出气一说？”叶凡摇摇头，收起手绢跪坐在唐无乐旁边，“叶某现在是恨不能替无乐兄承受这毒发之痛，只盼解药能尽快送到，让你，还有小婉能快快好起来，也好让叶某悬着的心放回去。”

唐无乐没想到叶凡会这么说，有些惊讶地眨眨眼接着扭过头去：“啧，本少爷什么时候和你关系这么好了，说的好听谁都会。”

“无乐兄不信叶某所言，那能否感觉到叶某的一颗心？”他说着握住唐无乐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强壮有力的心跳透过胸膛和衣料传达到唐无乐的手掌。震动似乎带起了共振，唐无乐觉得自己原本缓慢微弱的心跳也随之鼓动了起来。但他立刻扭着手腕把手收了回去，一脸嫌弃地看着叶凡：“本少是中毒了，难道你跟着中邪了？什么一颗心两颗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了真恶心。”

唐无乐说完车内陷入了安静之中，叶凡低头看着闭目养神的人，一时也不知再说什么好，只得继续给他擦拭汗水。车轮碾过石子的沙沙声在车内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凡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感到车子速度慢了下来最终停止。车外的灯光映到窗内，有人在外面忙不迭地招呼着问需要多少房间，接着马夫的声音传过来：“五庄主，客栈到了，请您和五夫人下车休息吧。”

叶凡答应了一声想抱唐无乐下车，转过身就见唐无乐撑着身子坐起来，眼里透着一股子讥讽的笑意：“不听本少的，本少都给你记着，等毒解了以后算总账。”说完他抬起手，叶凡眼明手快地伸手扶住：“随无乐兄高兴就好，不过现在你身子无力还是让叶某抱你过去吧。”

“不需要，我就是要让人以为小婉没事了，你一抱就前功尽弃。扶着就行。”唐无乐说着重新盖上喜帕，由叶凡扶着下了车。他的脚刚沾地几个唐门弟子立刻上前接替了叶凡，几双手搀着扶着很快进了已经安排好的上房中，总算在连续赶路几日之后安生休息了一晚。天刚亮时又有几匹快马赶到了客栈外，片刻后有人带着这几个匆匆赶来的人敲开了唐无乐的房间。

“无乐少爷，这是用您给的方子做出的解药，还有做药所需的药材我们一并带了过来。”赶来的药堂弟子很快将解药交给在一旁的唐烁，唐烁接过来查看了一下，一声不响地连同茶水一并端给了唐无乐。唐无乐看了一眼点点头：“速度挺快的，辛苦你们了。稍微休整一下跟队伍一起上路，待过两天到了藏剑后，你们等着看本少爷抓鬼。”

藏剑山庄天泽楼内，叶英坐在窗边听着外面微风吹过树枝发出的声响，带着一丝暖暖的气息，让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用手轻轻捋着刚刚送至的书信信封，沉吟了片刻对叶晖道：“五弟信中所说之事，二弟怎么看？”

在一旁的叶晖似乎早就有话要说，听到叶英问自己立刻回答：“荒唐。这本是唐门与青城派之间的恩怨，藏剑一旦插入其中，恐落人口实。五弟这样擅自做主，实在不妥。”

叶英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立刻表示赞同或者反对，他缓慢但认真地将信整整齐齐地叠好塞回信封内，交在了站在他身边的罗浮仙手中。罗浮仙接过信后看了看二人，开口轻轻说道：“奴只是大庄主身边的侍从，这种事情本不应该插嘴的。但请二位庄主恕罪，奴觉得，五庄主早已不是少年，也并非行事莽撞之人，所做之事亦皆有考量。二位庄主何不信任他一下呢？”

叶英闻言点了点头，又对叶晖说道：“藏剑也并非完全置身其外。既然五弟已经做了决定，我们就暂且随他吧。接下来还要劳烦二弟你多多留意，见机行事。”

“大哥放心，我自当会注意。”叶晖虽出于对藏剑本身的考虑并不十分赞同，但他也清楚，对外，唐门已经与藏剑联姻，对内，中毒的唐小婉又是叶凡未过门的妻子。现在唐门说要在藏剑山庄布局捉住下毒之人，藏剑确实无法拒绝。现在既然叶英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便不再多言，一口答应了下来。

叶英听自己二弟的话后安心地点点头，面孔再次转向窗外。和风吹拂起他银白色的发丝，带着暖融融的触感扫过他的脸庞。“今日阳光不错？”

“是啊庄主，今天的天空非常晴朗，蓝蓝的连一丝云彩都没有，看起来透亮呢。”罗浮仙的口吻中带满了笑意，为叶英捧上一杯青龙仙茗。叶英接过茶杯，听罗浮仙继续道：“但若人都如同这天空一般，这世间会少了多少纷争之苦啊。”

“可，正是因为人心复杂而多变，才造就了如今的纷繁盛世。”叶英微微笑道，“人心复杂并不可怕，谁人的心思不是百转千回。但若在辗转变幻中失了本心，就难免走入旁门邪道。‘以心为剑，是为藏剑’。藏剑之人，都要谨记了。”

几天后迎亲的队伍终于回到藏剑，早已做好准备的山庄上下张灯结彩一片欢腾。叶晖代替叶英主持了喜宴，招待结束一切安顿完毕之后已是上灯时分。宾客散去只留了些许下人收拾杂物打扫地面，挂在门廊和屋檐下的灯笼洒下赤红色的光，随着风微微摇晃着。叶晖找到被宾客灌得满面通红的叶凡时，他正在新房外对小丫鬟交代这几天不需要她照顾小婉。这个丫鬟正左右为难，看到二庄主过来立刻行了礼。叶晖遣她暂且去别处帮忙后，带着叶凡走到距离旁人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五弟，你这假戏可有结束的具体时日？你先前寄来的信中也语焉不详，很多细节都是含糊带过。如此实在无法让我放心。”

“二哥莫怪，小弟并不想给诸位兄长徒添烦恼。只是这具体时日还是要看要抓的鬼何时现身，小弟实在说不准时间。”叶凡用手指挠了挠有些发烫的脸颊，略带歉意地看着自己的二哥。

叶晖看着似乎有些喝过量的叶凡，口气中透出了些许无奈：“这些可都是那位唐无乐公子的安排？”

听到叶晖提起唐无乐，叶凡认真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是，可也不全是。在唐门的时候无乐兄只是说要假扮小婉过来，路上卖个破绽引出人抓住就行。是我说路上变数太大不好安排，一旦被人跑了以后想抓就不容易，所以才让队伍一路上保持警醒到藏剑再放松警惕，引人入瓮。”

叶晖看着叶凡有些着急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只道是他担心答应别人的事情做不好丢了面子。于是叹口气道：“你且放心，我只是问问。既然大哥已经点头我也没什么意见，若需要布置什么你早点告诉我，早做准备。”

叶凡见叶晖这么说，立刻喜上眉梢，点点头道了声谢，接着告辞转身离去。叶晖站在原地直到看着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关上，摇摇头心想今天一场假婚就搞得五弟兴奋得有点飘飘然，依旧是孩子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