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见房价一直都在上涨,就更狠不下心把一辈子积蓄都扔进一栋房产上,她总抱着一丝侥幸,盼望着政.府的拆迁工程能轮到自家那栋老房子上,那样就有余钱能够换新房了。
可惜时过境迁,拆迁工程非但没轮到自己家,市区的房价还在疯狂上涨,在听说江晴买的那栋房子短短几年内就翻了一倍的房价,就常常自怨自艾。
那感觉就好像看到几十万几十万的钞票从自己指缝间溜走一样,她开始每天抱怨自己命运多舛,没有福气。
窦天骁总是在饭桌上安慰她:“放心吧舅妈,以后我会养你们的。”
舅妈苦笑着摸摸他的头。
窦天骁刚被扔到叶家的时候,叶骁月还会往她那儿塞点钱,拜托她们好好照顾孩子,可再婚之后,几乎都没再管过这孩子,她还曾抱怨过养两个孩子负担太大想把窦天骁送回去,但老爷子执意要养,她也无话可说,毕竟这孩子任谁看了都心疼。
现在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她倒反而觉得这孩子是自己将来的希望。
江燃和表哥离开溪镇之后,窦天骁没有了玩伴,业余时间几乎都投入到了拳击训练当中。
周一至周五的早晨,他和小土一起沿着山路跑三公里锻炼体能,之后又慢慢增加到了六公里,因为时间关系不能再往上增加就只好改成了负重跑,从两公斤加到五公斤。
节假日基本都在健身馆度过。
念高一的时候,江燃逢年过节都会和老妈一起回乡下走亲访友,三兄弟经常一起蹬着自行车去镇上剪头买衣服,窦天骁的任务就是杵在旁边夸“不错!好看!”,然后接过两个哥哥赏赐的零食和饮料。
那会的江燃和叶晞都已经是会打扮的人了,身上就算不是名牌也不会是几十块钱地摊货,就只有窦天骁还顶着个狗啃的刘海,一身表哥穿剩下来的旧衣服,五颜六色的高帮假匡威都能让他穿出破洞来。
他对“时髦”这个词根本没什么概念,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拳击上,他把平常的零花钱和新年收到的红包都用在了买运动设备上,就光立式沙袋他就打破了两个。
在拿到了第一个青少年杯拳赛冠军之后,他打从心底把打拳当成了自己未来的事业。
相对于跆拳道,田径等热门运动,拳击并不算怎么普及,但他有一个国家一级运动员当私人教练,又有一个带着他到处看比赛的于清霁,每天耳濡目染,便越发喜欢这个运动项目。
他仿佛能从于清霁的身上看到自己清晰的未来。
鹿炀镇的健身馆是连锁的,市区还有好几家比镇上更大的,于谦还专门组织了一个拳击俱乐部,都是一帮热爱拳击的青少年,窦天骁也申请加入了俱乐部。
于谦十分看重窦天骁的耐力和潜能,后来干脆收他为徒,送给了他一张vvip会员卡,三层楼的设备包括游泳馆都可以免费使用。
但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在他不断拼搏获奖的同时,各科成绩却在不停地往下滑,初二上半学期还是班里第九名,到初三上半学年的期末考时,已经掉到了二十多名,舅妈一看成绩单,急得直跳脚,勒令他再也不准去那个健身馆了。
“凭什么不能去啊!我这周末还要打比赛的!”窦天骁扯着嗓子说。
“比赛什么比赛!成绩都快吊车尾了还比赛!”舅妈把筷子一拍,“今天你们班主任都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上课睡觉作业还不肯好好做!你还想不想考个好高中了?”
“想啊,可是我脑子又不行,考上了高中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还不是白白浪费钱,但是打拳击就不一样了啊,我可以打拳挣钱。”窦天骁说。
舅妈瞪圆了眼睛,“你挣个屁钱!就你一场那几百块钱的奖金能要来干啥!?买身衣服都不够。你还不给我好好念书,将来找份稳定点的工作,打拳这种只能是业余爱好,有个屁前途。再说了,你小时候怎么跟我说的来着?长大以后要养我们呢,你不好好念书,不好好工作拿什么养我们,我看你连小土都养不活!”
“我就是喜欢打拳,于教练说了,打拳也可以是一份事业,他就打了一辈子拳了,他还上过国家队比赛呢!清霁哥也从小练拳,为什么到我这儿就不可以了呢!钱就那么重要吗!”窦天骁委屈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他长这么大都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头一次有了想法有了主见,有了帮助他的教练,有了带他到处看比赛的清霁哥。
他甚至已经看到了一条宽阔的马路,可家里人却硬生生地拽住他的衣服,让他往另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走。
这让他无法接受。
舅妈的嗓门也不甘示弱,“你吃饭喝水要钱,出门买东西要钱,生病看病要钱,娶媳妇儿生孩子要钱,你醒过来就是要钱,人活着就是为了挣钱花钱续一口命,你说钱重不重要?等你长大了就会知道,舅妈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不会害你的。”
“可是我……”
“可是什么可是!”舅妈毫不犹豫地打断他,“你成绩都掉到二十多名去了,还成天不思进取琢磨着其他事情呢?我告诉你,你要是考不上高中就给我扫大街去!”
舅舅撞了撞舅妈的胳膊。
舅妈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辞过于激烈,但这兔崽子上赶着找骂,不唱次黑脸他压根就不长记性。
“扫大街就扫大街!谁稀罕啊!”窦天骁气愤地摔了筷子,“哥哥不是也没考上高中,你都没这么骂过他!就因为我不是你儿子,你就这么凶我!这也不让那也不许!剥夺我喜欢一样东西的权利!”
舅妈一时急火攻心,忍无可忍,扬手就在他的脸上甩了一掌。
“啪”的一声,清脆得令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外公急忙抬手拦了一下,神色慌乱地看着小外孙。
窦天骁的耳朵一阵嗡鸣之后,惊诧地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颊,抬头瞪着舅妈,湿热的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半边脸颊烫得发麻,胸口起起伏伏,像是困着一头野兽。
他的思绪是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舅妈刚才说过的那些话,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绕不过去。
凭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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