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
三更时分,水榭内终于传来明显的鼾声。
阎王叫你三更死。看来此时应是阁逻凤最为松懈的时刻。
唐鹰从水中稍稍冒出头来,望了一眼三十多尺开外站在岸上的守卫,便如一只壁虎一般爬上一根支撑着水榭的柱子,贴在了水榭的地板底下。
三日前,当宫人们装饰完房间撤走后的半夜,唐鹰已经暗中撬松了角落的一块地板,然后又将地板用两根楔子塞住,使这块地板踩上去依然纹丝不动,看上去毫无异常。
而现在,他只是将楔子拔掉,便将地板挪开一线,潜入其中。
水榭内一片寂静。周围点着几根红烛,焚着檀香,光线昏暗,一丝丝白烟在屋内缭绕。屋子正中有一个八仙桌,桌上杯盘狼藉,几个酒瓶滚落在一边。桌边一具棺材,一个男人正躺在棺材另一侧的地上,从唐鹰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对靴子。
水车依然在“哗哗”地将水倾泻在屋顶上,一切动手时可能产生的声音都会被掩盖过去,简直就是千载难逢的下手时机。
无人察觉。
一切顺利。
但是,太过顺利。
一种危险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起。将身子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他竟然有了从未有过的片刻迟疑。
可是,这种毫无根据的直觉不能作为停止行动的理由。如果因此而错过了这个极佳的刺杀时机,不仅是他,连同和他一起行动的其余九个同门都要受到重罚。
罢了,没准只是自己的一时魔怔,凭自己的武功,在这种情况下行刺一个普通勇夫,根本没有理由失手。
唐鹰略略地放下心来,从后腰抽出一把精巧的十·字弩,悄无声息地绕过棺材,却看见地上那个身着红色喜服,戴着束发金冠的高大男人,双手枕在脑后闲适地躺着,正一脸笑谑地看着他。虽然身形与南诏王相仿,但此人看上去不过三十,英姿勃发,相貌堂堂,绝不是情报中描绘的阁逻凤!
中计了!
唐鹰心底一片冰凉。
他当机立断,立刻扣下扳机,一串弩·箭便向那人射去,同时直取全身各个要害。
但是刚一动手,他便发现体内气息滞涩,行动比平时慢了至少四成。他的连珠弩·箭,若是平时施展开来,一次能同时发出七枚,但是此时却只打出了四枚。
那红衣男人不慌不忙地一偏头,躲过了射向眉心和咽喉的两支箭,至于射向心脏和腹部的两支,他则根本没有躲闪,只听“铛铛”两声,那两支箭命中,却发出金石之音。
但是唐鹰根本就没有打算杀伤目标,射出箭的同时,他便已经纵身离开,但刚提起一丝内力,便觉四肢经脉如遭百万虫蚁噬咬,而后不但内力全消,连普通的体力也难以使出,没跑出几步便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贼子还不束手就擒耳!”
水榭外突然火把通明,“碰”的一声门被撞开,一群南诏甲士鱼贯而入,将唐鹰团团围住。
这时那个身穿大红喜服的假阁逻凤施施然从地上爬起,背负双手站在唐鹰面前。他将身上的箭拔去,破损的衣服内金光流转,里面竟是一件南疆至宝金蚕甲!
“启禀世子,刺客已经插翅难飞了!”
一个偏将讨好主子的一句话,让唐鹰一下子锁定了目标身份。
南诏王世子?南诏王呢?
但是现在考虑这个已经于事无补,电光石火间,唐鹰只能想到一件事——
——擒贼擒王!
他拼尽最后的力气把身上所有暗器都发了出去。孔雀翎,裂石弩,铁蒺藜……
一时之间,养心殿内一片血雨腥风,许多甲士猝不及防下被淬毒的暗器夺去性命。而唐鹰则趁乱不退反进,向南诏王世子——凤伽异扑去。
“保护世子!”众护卫慌乱之下倒也反应迅速,四人立刻堵在凤伽异身前形成一道人墙。
“哧哧!”十·字弩近距离连发,几乎又在一瞬间,这四人的脑门被箭矢穿透,立时毙命。
与此同时唐鹰迅速弃弩,手一抖,一支小钢管出现在手心,却是暴雨梨花针,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发射的话,凤伽异就算是大罗金仙也躲闪不开。
“一群废物!连个内力全失的人也擒不下么!”
凤伽异冷哼一声。
凤伽异身边的棺材突然炸裂,木片纷飞,从中闪出一名身穿天一教长袍的老者,伸手一掌拍在唐鹰胸口,唐鹰只觉一股巨大无匹的内力像块巨石一样击中他,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被打飞出水榭,挂在了水榭边上的水车上!
他手中的暴雨梨花针偏了一毫,贴着凤伽异的脸而过,打在了边上的护卫身上,那人连哼声都没有,立时毙命。
水车此时已经停下来了,小雨般的“沙沙”声仍在,却是来自缭绕在养心殿内的白烟。那白烟缓缓飘了出来,围绕在他身边,侵入他的耳朵口鼻。顿时,他积蓄起的最后一丝体力也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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