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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女仆的背影，他心想，藤丸老爷确实在挑选美女的事情上很有心得。

这个女人年轻，美丽，肌肤细腻，胸脯丰满，本该是他喜欢的类型，只不过那口岩石一般旁逸斜出的烂牙，让他有点败兴。

相比之下，立香的牙齿就洁白而整齐。有时候靠近他，能闻到一点点薄荷的气味，是从商会带回来的荷兰牙膏。

将鱼肉送入口中的时候，他看到立香又露出那一口细白牙齿，整整齐齐，像是刚才碗里码起来的鱼糕，甚至想让人用舌头尝尝，是不是同一种味道。

——可这个认知一跃进脑海就把他自己吓到了。

高文出身于一个清教徒家庭，他断然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脑子里，会对一个少年产生红衣主教才会有的想法。

他惊恐地想要站起来往外走。可他腿还没动，少年人又挽着袖子，将一枚手卷递给了他。

越过骨节突出的脆弱手腕，他看到立香递给他的手卷上堆满了亮晶晶的鱼子，正摇摇欲坠地在立香纤细的手指上晃动。

「老师，这个也很好吃。」

本能先于思考，他接过了手卷放到嘴里。

牙齿一咬，鱼子在他口中汁水横流，那个折磨人的想法立刻在他脑海中重现，恶魔附体一样地让他继续想，少年人的手指上也有一点点鱼子的味道，他应该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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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藤丸家上课，他日渐地觉得不大自在。

虽然藤丸老爷已经交代过不要打扰他们，每到上课的时候二楼也只有他们，可高文仍然觉得下人们的眼睛无处不在，即使隔着四面墙壁，也在窥视着他们。

相较之下，在他家里的西洋音乐和舞蹈课就使他轻松很多。

立香好像也更喜欢在他家里上课，不过原因他也清楚。

因为上完课，他总是给这个小少年端来骨瓷盘装着的牛奶壶和茶壶，碟子上还有进口来的英国饼干，立香常常把淡奶油抹一点在饼干上，很珍惜地一点一点把它吃掉。

唯有此时，他才会有点眷恋这份难得的，可以随便吃甜食而不怕被指责的时光。

于是高文后来跟藤丸老爷说：「之前的基础课程已经上的差不多了。我认为学习西洋文，比起文法和翻译，对语言本身的理解和运用更为重要。我家有许多原版书，每次拿过来又拿回去，太过麻烦了。不如这样吧，每次要上课的时候，我开车来接立香君去我家，下课之后，我亲自送他回来。」

「哎呀……您居然提出这种要求……」

藤丸老爷的表情简直是喜出望外，能说出这种话，证明他的儿子和这位老师确实相处融洽，融洽得都超出了他的预想：「那鄙人哪里有不同意的理由呢！劳烦高文上尉，对我家不成器的儿子这样费心费力，鄙人真是三生有幸，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这位明师……」

这句话高文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因为藤丸少爷在他这里学的东西实在稀松。

于是之后藤丸老爷要加他的酬金，却被他拒绝了。

藤丸老爷并不知道高文这份受之有愧的心情，只当他在东洋待久了，染上了东洋人的矜持，更是感激万分，非要送一份大礼给高文不可。

高文说：「您先别忙着答应，我只是同您商量，还没有问过立香君愿不愿意。」

藤丸老爷说：「他不敢不愿意！」

这个时候立香刚从学校下课走上二楼，路过了会客室，被藤丸老爷看到，又直接像是拎小鸡一样地把他拎了进来。

立香一进门，看到老师和父亲居然凑在一块，顿时身子僵硬，如临大敌。眼睛在高文和父亲之间逡巡扫过，心想，老师一定是向他父亲说他的坏话了。

——完了。

少年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袭来。

他父亲大笑出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听说你学得不错啊，你的老师跟我说，可以读什么原版的洋文书了！上尉跟我商量，你以后的课都去他家上，不过老师非要问过你愿意不愿意，你愿意吗？」

其实立香本人非常记吃不记打，于是一说起去高文家，有关随意吃甜饼干的记忆立刻在他脑海中复苏了。

高文看到这少年睁开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一直点头。

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一点贪婪的渴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异常的郁结情绪居然从他胸中一扫而空。

他心满意足地微笑了一下：「那你换了衣服，就跟我坐车回家吧。」

第三章 Chapter.3

「……父亲，你是怎么想的，居然给立香找了一位不列颠尼亚人做家庭教师？」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手指无意识地卷动着耳畔的头发，藤丸立花慢慢吐出一点香烟：「何况我才不信立香居然改了性子，好好学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