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见过应书青温和内敛的那一面,也实在没有想到,这个被沈明阳凌虐侮辱了五年的男人,竟然也有如此血性的一面。
“我叫你滚啊!”
应书青用力一声吼,喉咙里像是长满了铁锈,声线尖锐又刺耳。他奋力推开林盛,五指染着殷红的鲜血,那是和绑匪拉扯舒衍时,指甲翻出皮肉时所带出的血。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散开,将这个本该是诗情画意的夜晚染上浓郁的惨烈色彩。
林盛回首,看向应书青倔强前行的背影,他的目光闪过片刻的迟疑,但最后还是跟上前去,倏然出手在应书青颈后用力一击,将他打晕之后抱上车,开车往市中心的方向驶去。
第五十六章
胸口被浊气挤压得厉害,当舒衍快要窒息在黑暗里的时候,突然间就睁眼醒了过来。
外面好像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把脑子搅得一团乱,湿冷的潮气在身体四周涌动,刺鼻的霉味和腐烂的草木腥气混成一团,像浸过水的海绵一样填塞着鼻腔。
身体在冷空气里不自主地一颤,舒衍张口呼吸,却被混浊的空气呛得猛烈咳嗽。他蜷着身子咳得面目发红,眼中漫出水气,看着不远处的水泥墙反应了好久,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恶劣的环境里。
——绑架!
一个坏念头急闪过脑海,恐惧让心脏猛然收缩了两下,舒衍吓出一身冷汗,冷空气又借机钻进他的身体里,让他从上到下都凉透。他倏然坐起环顾四周,发现这里除了几面光秃秃的水泥墙之外,还有一张老旧的长桌和几把生满铁锈的椅子,而椅子上,坐着一个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
男人看见他醒了,默不作声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一扇铁门走出去。舒衍想跟上去,却没有支配身体的力气,他无力地坐在地上快速地搜索着记忆,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他和应书青在餐厅里吃饭的场景,再后来画面里的应书青就越来越模糊,逐渐变成一个虚影,然后被一片黑暗吞噬。
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没有深度思考的能力,而种种迹象表明,他和应书青应该是遭人绑架了。一想到应书青也可能被关在这样一间水泥房里,舒衍的心就紧张起来,他迫使自己冷静,目前的情况下,只有保持清醒才能和绑匪谈条件,至少让他们将自己和应书青关在一起。
带着面具的绑匪走了又回,回来时拿着一盒盒饭和一瓶水,他将两样东西放到舒衍面前,又转身坐回椅子上。
舒衍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他现在需要体力,所以没有一丝犹豫就捧着盒饭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或许是因为药物的作用,麻木的味蕾感受不到食物的味道,舒衍机械地把饭菜填充进胃里,仰头灌下一整瓶水,喘着气用衣袖擦干嘴角,抬头对绑匪说:“我会配合你们,但现在我要见应书青。”
绑匪没有回答他的话,像个哑巴一样转头看着他,这样的气氛很诡异,让舒衍感到头皮发麻,但他还是大声重申道:“我要见应书青!”
绑匪这才站起来向舒衍走去,现在外面是阴天,惨白的冷光从一扇小窗里透进来,映在对方的黑色面具上,显得阴森恐怖
舒衍喉头滑动了一下,紧张到手心出汗,面对这样的情形,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绑匪却并没有对他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只是弯下腰收拾掉一下地上的垃圾,说:“你等等。”
这名绑匪看起来并不像穷凶极恶之徒,而自己在这里所受的待遇也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电影里上演的绑架情节,大多数受害人都会被牢牢地绑起来,再用胶布封住嘴,但自己醒来以后非但没受罪,还有吃有喝,向对方提出的要求也好像得到了应允,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绑匪再次离开房间,从外面锁上门,舒衍知道自己暂时逃不出去,就起身在这间水泥房里不停地走动观察,直到他把周遭的环境和绑匪绑架他们的种种原因通通分析一遍之后,门外传来开锁的响声。
舒衍想着也许是绑匪带着应书青过来了,起身就要往门边跑去,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举动可能会刺激到绑匪,又立马转身跑到墙角处蹲下,装出一副示弱的样子朝门边看去。
门开了,但走进来的人却让舒衍的盼望彻底成空。这次绑匪来了两个,跟在他们身后的人也不是应书青,而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舒衍用目光上下打量着那女人,觉得她十分眼熟,他低下头拼命地回想,终于想起自己以前跟踪应书青的时候,曾经在西南产业园里见过这个她!
那时这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和应书青看起来特别亲,舒衍当时还觉得她和应书青之间有几分相像,现在离得近了,那种相似的感觉也更加强烈了。
从对方的年纪上看,这个女人应该是应书青的姐姐,舒衍想到这层关系后倒是放了心,因为如果是这样,那应书青现在肯定是安全的。
舒衍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看见那女人吩咐两名绑匪在门外守着,然后转身朝自己走来。
“舒衍,我叫应书英,是应书青的姐姐,我们谈谈吧。”
应书英略施粉黛,面容温和,笑起来和应书青一样富有感染力。她没有说多余的话,直接开诚布公地向舒衍说明了自己和应书青的关系,随后伸出手,示意他站起来。
舒衍看着应书英一愣,恍惚间竟觉得是应书青在对他笑,但他并没有伸手和应书英接触,自己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问道:“你想和我谈什么?有什么话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谈?”
莫名其妙被绑到这里,舒衍脾气也不会太好,说话咄咄逼人,而应书英却不以为意地走到长桌前坐下,亲切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那轻松自然的姿态,就像是在邀请自己喝下午茶一般。
既来之则安之,在还没有搞清楚应书英绑架自己的目的之前,舒衍也只能悉听尊便,走到她面前坐下,从容不迫地问:“说吧,想和我谈什么?”
应书英这是第一次和舒衍面对面,之前只是在照片上见过他。眼前的这个稚气未脱的青春美少年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即便是脸上扑满了灰尘,可一双眼睛却是亮闪闪的,散发着和钻石一样璀璨纯洁的光,让人看上一眼就不自主地为他融化了心肠。
难怪自家小弟会这样喜欢他,只可惜……
应书英暗地一叹,心中却是涌上苦涩。
在此之前,她只以为舒衍是应书青打发寂寞的情感寄托,两人之间的感情不过如朝露,被阳光一晒就会蒸发消失。但当她从自己丈夫口中得知了应书青临阵反悔的消息,又听他描述了当时惨烈的情景,才突然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原来应书青是真的爱上了舒衍,就跟当初爱上沈明阳一样,奋不顾身,难以自拔。
应书英心疼自己这个用情至深的傻弟弟,不明白爱情为什么总是对他拔刀相向,每当他倾尽所有去拥抱爱时,就会换来一身血淋淋的伤。
因此,应书英改变最初的计划,她现身这里,就是决定和舒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告诉他一切事情的真相,这样即使两人之后彻底分开了,也不会在心里记恨对方。
结局虽然不够好,但至少不会被称作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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