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近来,不知是不是齐魅心中暗涌的相思,在面上越来越藏不住,陌尘心中,渐渐浮现了危机感。从她蛮横拔了琴丝,让代表思念的琴音、再也奏不完满开始,到她如今,披星戴月地赶回来,用父亲送她的灵羽,来追踪齐魅的形迹,事事处处,透着不自觉想要抓紧未婚夫的心思。
“陌尘,这是什么?”齐魅望着那片越飞越近的羽毛问。
那小东西最后,干脆都靠到他身上来了,亲昵地贴在他细窄的腰间,一下一下地拱,像是要透过衣料,拱进内里去似的。
“收——!”陌尘收了二指,灵光消散,羽毛也像失了魂魄,飘飘荡荡,无力地落了地。
她笑嘻嘻对着齐魅言道:“哈哈,爹爹送我的比翼鸟翎羽,果然好用。”
第106章 灵羽寻踪
“比翼鸟?”齐魅乍闻其名,心下便有了大致猜测。
苍生驯狩虞陌宗,即陌尘的父亲、齐魅的表舅,一生驯化过的奇珍异兽,不在少数。龙崖之上,囚着的、养着的、改邪归正自愿留下追随于他的四海灵兽,多不胜数,除了特别凶悍的邪祟妖物,需要借助苍生御狩齐氏的力量、帮忙收服之外,多数驯善无害的生灵,直接归了虞父的管辖。
传闻中的比翼青鸟,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齐魅从没有见过,但今日所见之物,想必就是它、或者“它们”的羽毛了。
齐魅料的果真没错,陌尘回应道:“是的。这一双呀,就是比翼鸟的两片羽毛。自然,是分别出自一雄一雌,两只鸟儿的身上。魅哥哥可别小看了这两片羽毛,得之不易啊。据爹爹亲口跟我说,一对比翼鸟,是极其爱惜对方的灵物,他们见到主人从对方身上拔毛,都会心疼得淌下血泪来,嗓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啼。爹爹心慈,因而只各拔了一根,免得他们哭哑了嗓子,哭瞎了眼睛……”
齐魅听到这些,不由动容,想来这世间,竟还有如此情深似海的生物。比起那灵鸟儿,对彼此的忠诚笃定、痴心不移,自己明明与餮两情相悦,却顾虑颇多、徘徊不定的这份心,实在是连牲畜都不如了。
如此想着,齐魅又不由偷偷地斜目,望了一眼洞口。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齐魅心头着实吃了一惊——餮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洞口,隐在月色的明暗疏影下,无声望着这边。自然,自己与陌尘的亲密,又一次映在了男人眼里。
过去在南馆之中,为了彼此试探较劲,齐魅也曾借了与陌尘的婚约,来激陶铁。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齐魅,已然明了了对方心意,他此刻一点也不想,叫餮见了这一幕。
对面的陌尘,沉浸在比翼灵羽的神奇效用之中,没瞧出齐魅的神色微变。她蹲下`身,捡起垂落的羽毛,小心翼翼收进袖里,继续噙着一丝小得意道:“表哥你不知道吧,在离山之前,我悄悄缝了另外一根、与这配对的羽毛,在你腰间的束带里。当我要寻你时,只要在方圆百里的范围内,驱动我手上的这一根,那么它就会感应出你身上那根的位置,带我找见你……”
什么?原来陌尘,竟在自己毫不知情之时,在他身上设了这样的“机关”!齐魅有些后怕,如她今日白天就提早赶回,那么自己将餮藏在洞里之事,恐怕早已传得尽山皆知。又或者她再来迟一步,兴许就能眼睁睁瞧见自己的未婚夫,同那个疑似邪神的男人,并肩躺在一起。
齐魅不敢想象,会跟一把琴置气的陌尘,如若知道送琴者,此时就在此地,会闹出多大的动静来。好在餮那边,一直很安静,似乎没想要上前来,暴露两人的私情。为今之计,只有赶紧带着陌尘离开,回头再寻机会,好好向餮解释了。
“陌尘,咱们回去吧。今夜月色甚好,我一时起了兴致,想出来走走散心。如今走了一阵,我已有些困倦了。且你连夜赶回,一路风尘,也该回去早些休息才对。”齐魅无奈迈开步子,忍着隐隐愧疚,一狠心将餮的目光撇在了身后。
可他万没想到,向来乖巧听话的陌尘,今夜竟然转了性子,猝不及防,扑到齐魅的怀里来了。姑娘眉目含情,含羞带怯的一张小脸,紧紧贴在了未婚夫的胸口,口中轻喃道:“急什么嘛?魅哥哥,咱们已经好久,没在这瀑布下一同赏月了。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你最喜欢在这里同我玩耍,我记得有一次啊……”
第107章 不可自拔
陌尘这一趟回龙崖,可不仅仅是为了探望父母那么简单。探问关于琴弦的事情是一,可更要紧的,是向母亲讨教,这抓牢男人的功夫。
陌尘的母亲,跟随姐姐嫁到镜山,耳濡目染了江湖气,自然不似娇羞矫作的寻常女子。当年,她为了拢住心上人的心,可没少使“非常手段”。据说虞陌宗年轻时,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一代翩翩佳公子。他起初,对陌尘的母亲没上过什么心,可在某次镜山拜会、酒过三巡之后,两人不知怎么,就花前月下、越了礼矩。肌肤之亲后,夫人肚里有了陌尘,虞陌宗只得奉子成婚,将她娶进了门。这番“高明”的手段,叫虞夫人至今说来,都颇感自豪。陌尘此次向母亲取了经,自然在行事作风上,都更为大胆了些。
陌尘伸着小指头,悄悄勾了齐魅的抹额,卷在手里把玩,口中继续回忆着美好的两小无猜:“魅哥哥可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我贪玩,跑到这瀑布边上来,攀着石头玩耍。那时我们都未开始修灵,没有自保能力。我不慎落入水中,自高崖上坠落下来,水流打得我浮不起来。我心下里慌张,一口一口地呛水。你知不知道,那时,我心里头最想的人是谁?”
齐魅僵直站着,哪里有心思,回答陌尘的问题。他只知道,此刻自己心里头,最想的人是餮。餮还在看着吗?他会怎么想?他生气了么?
尽管聪慧如齐魅,明白知道陌尘想听什么,可他不想假模假式,随口编一个“是你爹爹么”之类、装傻充愣的回答。
陌尘还在执着不弃地叙说,试图勾起齐魅的共情:“……自然是魅哥哥你呀。我当时想,我死了不要紧,可如果这辈子做不成你的妻子了,那我可舍不得死!好在当时,你真的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把我捞了上来。当时我睁开眼睛,见到你慌张的神色,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都要好生侍候你,还你的恩情……”
陌尘本以为,齐魅会念起两人自小的羁绊,对她温柔些,可她没料到,下一刻,齐魅忽然抽了自己捏在手里把玩的抹额,沉声说道,“叫我家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和往日不同,我已是齐氏家主。我要在众人面前,树立榜样,即便你是我表妹,也不可破例。”
齐魅特意没说“你是我未婚妻”,而是选了无可改变的血缘事实。说话的同时,他退开身子,躲避了陌尘凑上前来的狎昵。尽管他确信,以餮超出常人的耳力,绝对能听清这番话,但为了避嫌,他还是陡然提高了声量,叫陌尘不适地嗔怪望着他。
齐魅回到镜山后,曾经思虑过,自己究竟是在何时露了陷,叫餮猜出了他的身份。他将过程细细回忆,条梳理析,最后推定,应是在他与陌尘,于房中叙话之时,叫门外的餮听了去。当然他不知,当时的餮,就坐于屋顶之上,揭了瓦,不仅亲耳听见,还亲眼目睹了他端着陌尘下颌,问她是不是不信,自己还能“人事”。
“为什么嘛!”陌尘忍不住一跺脚气道,“这里又没有别人!难道私下里也叫不得吗?多生分呀!我不听、不听!”
齐魅下意识斜眼再瞟。果然,那道黑影,不知何时已退回洞中去了。可是齐魅知道,以餮的性子,恐怕还在暗处继续听着呢。
齐魅想着,多少还是要软化一些,给这姑娘一些温言软语的好脸色,她才肯敛了小性子随他回程。既然餮没在瞅着了,齐魅赶紧抬了手,轻拍一下陌尘肩头,算作安慰了:“好了表妹,莫要胡闹。咱们回去吧。”
可今晚的陌尘,像是囫囵吞了一只红椒。她忽然从衣袖里抽出了一卷线丝,握在手中,用前所未有的负气口吻,对齐魅嚷道:“我已问过爹爹了,这东西,就是邪物!虽然不知究竟是何物,可父亲让犬人嗅过,这东西透着一股子邪`淫之气,绝非寻常之物!魅哥哥,自你从南馆回来后,有好一阵子闭门不出,整日里,只听得琴声从你房中传出。你敢说,你不是被邪祟迷了心窍么!你告诉我,那个叫陶铁的小厮,是不是就是咱们要捕的饕餮,你是不是还在想着他?是不是想他想得无法自拔了!”
无法自拔。齐魅的心弦,被这铿锵有力的四字,狠拨了一下。
是啊,陌尘一来,你怎么就落荒而逃了呢?齐魅啊齐魅,你夜半难眠,不就是因为,想他想得“无法自拔”了吗?
此时此刻,隐匿在黑暗中的餮,清清楚楚听闻了陌尘的质问。他的手指,下意识地缩紧,牙关咬起,促狭的眸光中,不自觉泛上了狠劲。
这女人竟敢将他奉与齐魅的琴思,毫不客气地破坏,简直胆大包天!真想就这样抬手,送那个该死的贱`货上黄泉路去。可他那般做的话,定然会给齐魅惹下滔天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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