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他也许会为自己找些借口,他不能让克劳德带着那么多秘密死去,或者不能欠下对方救命的恩情——但是他知道,自己只是不希望他死,就只是这样而已。简单承认一个事实对他而言是如此困难,比忍受伤害还要困难,以致总因此错过太多。
也许回去后应该和萨菲罗斯好好谈谈……
克劳德孤零零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样。杰内西斯松了口气,至少不必面对某些可以预想的难堪,但是他的心又马上沉了下去。太冷了,对特种兵而言并非难以忍受,但是对普通人而言却是致命的。有些研究员喜欢鼓吹“不可以骤然改变温度”这套说法,但是杰内西斯知道保暖是挽救失温的唯一选择。洞窟也许曾经是某些动物的居所,散落着一些干草和树枝,他用它们点燃了火,并在火光下看清所有细节。
……这些是什么?
黑色的、湿漉漉的痕迹,和它们相比青紫色的冻伤都变得不那么狰狞。杰内西斯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触碰——如果具有传染性,想必现在再担心已经来不及了——这个动作带起一阵颤抖,还有一声压抑的呻吟。
“克劳德?”
低声呼唤的时候感觉有点怪,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说出过这个名字,舌尖带着陌生的干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心平气和地等待,上一次品味这种宁静是什么时候?
克劳德微微颤动嘴唇。杰内西斯没听清,凑近了点。
“妈妈……”虚弱的呜咽断断续续,听得人心头一颤,“我好疼……妈妈……”
“我可不是什么陆行鸟妈妈。”杰内西斯嗤笑了声,笑得十分勉强。右手搭上冰冷的身躯,手环镶嵌的魔石闪烁着莹莹绿光,这是其他特种兵想不到的,哪怕是萨菲罗斯——那家伙大概还和以前一样,只会用复活解决问题,虽然大部分时候确实够用。
驱散(Esuna)之后再是治愈(Cure),如果不想骨头长错位再打断一次的话,治愈必须维持在最低限度。青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惨白的皮肤泛起一点点受冻的粉红;杰内西斯检查过没有其他外伤,特别是想象中的撕咬——最后的时刻有人护住了他,他以为至少会有一点误伤的。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这么小个东西,竟然试图盖住他?在他做了那一切之后?
他笑不出来。现在他知道萨菲罗斯说的是真的了,哪怕他极力否认,最后正确的那个总是大英雄。是的……克劳德是无害的……他只是不想面对自己的失误,从那时开始一直……
黑色的部分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杰内西斯将自我厌恶放到一边,相当困惑地举起克劳德一侧手臂观察。摸起来黏黏的,微妙的恶心,不像是溅上去的液体。他在腐烂,杰内西斯猛然反应过来,看起来像星云散开的斑痕其实是烂掉的组织。但哪怕是坏疽也不可能这么快?
忽如其来的挣扎在手中复苏,杰内西斯差点让克劳德就这么挣开,他下意识按住另一只抗拒的手臂,膝盖压住少年的大腿避免骨折的地方二次受伤。“别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句话可信度少得可怜,杰内西斯没指望有用,事实也如此,又一波激烈的反抗涌起。他不想太用力,但是没办法,收紧五指的时候仿佛挤压烂泥一样又挤出一些液体,令有洁癖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睡眠魔石被他放在——?
克劳德猛地睁开双眼。
他们对视了有那么一会儿,很快杰内西斯发觉克劳德并没有在看他,那双蓝眼睛因为惊恐睁得大大的,穿透他看向某个虚无的地方。那种表情太具迷惑性,杰内西斯不由得跟着颤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
“求你……不要……疼……”克劳德压抑地啜泣着,重新拉回杰内西斯的视线,每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叫都尖锐得令人心碎,“对不起对不起……啊……”因疼痛而窒息的哽咽,精致的五官在痛苦中扭曲,杰内西斯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哭,“博士……博士……”
博士。这个词信息量太大,一瞬间许多东西闪过杰内西斯脑海,最后定格在实验室惨白灯光下的萨菲罗斯身上。
但是他没能想更多,克劳德竭尽所能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空档,小小地身躯中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竟一下掀翻了体型差距悬殊的特种兵。杰内西斯知道事情要糟,在克劳德爬起来把自己的腿彻底报废以前,马上按着他的后颈压回地上。少年的手死死抠进砂石里,扒出一道又一道抓痕,看得杰内西斯心烦意乱。
“放开……救我……谁都好……”
一股怒火忽然腾起,杰内西斯强硬地把克劳德翻过来,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看着我!”他不想看见克劳德求饶,这个人不能是克劳德,不能是……自己的原因。 “我就在这里,你不是要看吗?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短暂的安静,蓝眼睛中闪过一丝清明。杰内西斯近乎唾弃地发现,自己竟然松了口气。
“杰内西斯……?”半晌,克劳德迟疑地问道,“是你吗?”
“是我。”
“你会杀死我,对吗?”
“不会。”他知道他不会相信,却还是急促地解释,哪怕只是一点也好想让克劳德稳定下来,“过去了,都过去了。已经没事了,我不会再对你做任何事。”
“不……”克劳德绝望地摇头,“你不能……不明白……”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接下来的话,黑色的液体从口鼻呛了出来,一瞬间杰内西斯以为是血,但是比血好不到哪去。他小心翼翼地放平克劳德的身体,这次不再有挣扎,力气耗尽了,但是蓝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盯得他想移开视线。
“没事的,呼吸、只要呼吸就好。”这个场面似曾相识,许多年前杰内西斯也曾这么说过,现在的他还和那时候一样吗?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那么多吗?“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保证。”一顿,他终于找到了那颗该死的睡眠魔石!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
宝石般的眼睛渐渐蒙尘,却强撑着不肯闭上,黑色的眼泪流了出来,触目惊心。“求你,求你了……”他终于安静下来,带着惊恐和无助,陷入深深的噩梦中,“杀了我……”
把克劳德拎回火堆旁,杰内西斯颓然地坐在一边,惊觉自己出了一身薄汗,背火的一面凉飕飕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整理一下得到的情报,那些错乱的话语指向某种显而易见的可怕事实,以及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绝佳的佐证。但是现在他很乱,很多念头乱哄哄地充斥在脑子里,关于克劳德的、关于自己的,谜团一个接一个,像是被猫挠乱了的毛线,完全找不到头。
『杀了我……』
不,不行。也许一小时前他会这么做,但不能是他几次被救下后的现在,他不能让克劳德死在这里,死在他的手上。人的念头可以变得这么快吗?杰内西斯不知道,可他现在发自内心希望克劳德能活下来,他可能真的有点……害怕。
杰内西斯坐了一会,忽然回过神,脱下自己的大衣铺开在地上,然后开始扒克劳德的衣服。被掩盖的部分同样糟糕,他开始担心这种侵蚀是否已经累及内脏,能否经得住接下来的颠簸,也许状态维持(Resist)有些作用。但无论如何,得先想办法保持干燥。他希望手下升高的体温是因为篝火或者是某种错觉,睡眠和发热,在这种环境下足以夺走一个成年人的生命。
说起来,萨菲罗斯的发信器究竟装在哪?小小地走神了一下,杰内西斯很快将这个不重要的问题抛到一边,最后将克劳德完整地裹在大衣里。现在他非常怀念那群凶狠的小东西,因为狼皮显然是不错的选择。
洞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就在杰内西斯想着会不会太巧了的时候,一个金毛的脑袋在洞口晃过,贼眉鼠眼地瞄了几下,旋即发出欢欣的咕咕声,缩起翅膀强行挤了进来,背上驮着的行囊刮擦出沙沙声。总算有件好事,军用鸟训练有素,带着他的全套装备回来了——其中就有雪原特供睡袋。
“你会没事的。”杰内西斯安抚地揉了揉克劳德的脑袋。
手头动作一滞,杰内西斯忽然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他和萨菲罗斯交头接耳的问题真是羞耻得不得了。但是现在他终于摸到了,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蓬松柔软的触感。也就这么回事。他低低地笑出声,为这迟到已久的感慨,也为像个傻子似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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