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牙膏吗?我挤一点你说一点?”吊梢着眉角,杰内西斯气不打一处来。
显然克劳德就是这么打算的,一旦杰内西斯停止对话的引导,两人之间便只剩下沉默,沉默又被蒸汽的鼓噪和机器的轰鸣所掩盖。当杰内西斯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说话,他们能这样无趣地待到梦境结束时,他不得不重新拾起话题。“那时候,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就问得太过直接了。杰内西斯并不是不懂对话的艺术,恰恰相反,他在遣词用句上非常讲究。但是他觉得在这件事上,一切委婉都毫无意义,只会成为逃避的借口,至少安吉尔这么多年来竟没有掏出克劳德一点底细。
克劳德抬起头,憎恨展露无遗。
杰内西斯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了,那下撇的嘴角、皱起的眉心或许只是某种错觉。他知道少年有理由恨他,非常充分的理由,在他做了那些事之后;但是哪怕是他们关系最恶劣、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克劳德也不曾以那样的眼神注视他,现在——为什么?无论如何,憎恶像是催化剂,忽然激化了某些他正试图避免的东西。他不该往那个方面想,他知道的。
“你没必要知道。”少年竭力压抑着声线的颤抖,“对你没坏处。”
“没坏处?”咀嚼着这个巧妙的中性词,杰内西斯忍了忍,语气不可避免地染上刻薄,“如果你的没坏处指的是——伤口愈合的速度变慢,力量测试的结果正在衰退,魔石使用的负担正在加重——我正在失去力量,那么这个词用得真是恰如其分。简直精妙!”
“哦?”惊讶转瞬即逝,“我不认为那有什么不好。”
“收回这句话,我只说一次。”
“失去不属于你的力量有什么不对——”
后脑重重地砸在金属地板上,回过神来的时候,杰内西斯已经死死地压住克劳德,双手正扼住他的咽喉。如果这只是梦,怎么做都无所谓?“这就是你的目的?还是你们?”他弯下腰,咧开嘴角,热气喷薄在在少年耳边,“你从我这里夺走了什么?”
克劳德吃痛,难受地想要挣开那双强而有力的手。杰内西斯没给他机会,猛地提起他又狠狠地掼到地上,撞击使得少年吐出肺里最后的一点空气,近乎窒息地绷紧身体。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吗?感谢你让我要变得虚弱,也许会变成普通人,离萨菲罗斯越来越遥远,再也追不上他?”
“总比……丢了性命……!”
又一次剧烈的冲击中断了对话。“如果我不在乎生命呢?如果我在乎的就只有我的力量、我一直追逐的梦想,失去它们我宁愿死去?”动作一顿,他忽然想起什么,“这也是你要对安吉尔做的?—这是你一开始接近他的原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会夺走安吉尔的荣誉,他一直赖以生存的信念。不,不仅如此。你知道失去力量的特种兵会得到什么结果。有多少人对特种兵恨之入骨,一旦失去力量,甚至不用脏了你的手,就有前赴后继的人要把我们撕成碎片;对此,神罗甚至不会提供一点帮助。这就是你的报复?不得不承认,高明至极。”
克劳德猛地揪住热烈的红发,恶狠狠地往下一拉,额头碰额头撞出沉重的闷响,“我不欠你的!”
那一下就像是一口闷钟,撞得杰内西斯脑子里嗡嗡作响,不自觉地放松了钳制。少年在他的两腿之间蜷缩着,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杰内西斯怔怔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像是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他开始浑身发抖、气喘吁吁,这里明明这么热,自己却冷到了骨子里。
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想伤害他,他明明知道克劳德也许是这一环又一环中最无辜的那个。
他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到说出那些话以前,杰内西斯甚至不知道自己竟怀着那么多怨气,对神罗的、对萨菲罗斯的、对一切他能诅咒的。他如何能不愤怒?他为之努力的、为之奋斗的、为之痛苦的,忽然变成了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他最引以为傲的部分正在消失,他会被萨菲罗斯看不起吗?他会失去站在他身边的资格吗。一想到这些,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难以忍受,难道他不应该得到一个解释吗?
泄气地在一旁坐下。缓了一会,杰内西斯发觉克劳德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没有动,他不自觉地伸出手,碰碰已经淤青的脖颈,确定还有脉搏。少年没有反抗,仿佛旁边坐着的不是刚刚想要伤害他的人,又仿佛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杰内西斯忽然觉得非常恶心,恶心得要吐了。
他真的很讨厌克劳德。也许是因为一开始他夺走了安吉尔的视线,也许是这些年里友人过分明显的偏爱,但是……也许只是因为,克劳德像一面镜子,总让他看到自己丑陋无能的一面。归根到底,只是无法忍受那样的自己。
“我……是我的错。”沮丧地呻吟出声,“我们都冷静一下,然后好好谈谈,好吗?”
他们无言地在炉心待了很久,久得杰内西斯在心里抱怨为什么自己还没醒来,这样就不必面对眼下的尴尬。他有点担心刚刚那下会不会太重,但转念一想这里不是现实,稍微感觉到一些安慰,至少他没有再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所以,你还是会对安吉尔那么做,重复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眼下,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有萨菲罗斯,究竟隐瞒了什么?”
“……”
“我有知道的权利。”
“活着……不好么?” 克劳德没有回头,只是缩得更紧了。渐渐地,颤抖变得明显起来,破碎的声音令人心头一紧。“难道有什么东西比生命还要重要吗?”
杰内西斯不明白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但是对此,他一直有自己的答案。“人的一生里,总要追逐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你不能这样……这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为什么就没有一句话是他能听懂的?
等等。杰内西斯忽然意识到一件奇怪的事。他以前从未与克劳德有过正面冲突,这是因为克劳德总是避让;但是这一次,克劳德没有——他失控了。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忽略了少年的种种不对劲;他未曾了解克劳德,但是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起来。”强硬地去掰少年的肩膀,“看着我说话!”
忽然眩晕袭来,空间开始扭曲。杰内西斯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但是该死!不能是现在,不能是他刚找到突破口的时候!他竭力抓紧少年的肩膀,想看着他的脸跟他说清楚,但是一切都变得不受控制,手一松,抓在了湿漉漉的地板上。
湿漉漉?
前所未见的恶心画面浮现在杰内西斯面前。肌肉和血管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蔓延开,缓缓地向他们伸来。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一瞬间竟不知要如何反应,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爬近,温暖又湿润的肉块试探性地碰上他的手臂——
杰内西斯猛地睁开眼,冷汗湿透了衬衣。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怎么也平复不了。吊灯吱呀一声摇晃起来,列车经过的反光闪乱了天花板,轰鸣的噪音终于将他带回现实。
脱掉湿透的上衣,光着半身走到窗边,随意地扫了两眼。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视力已经不能像以前一样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而不得不拿起瞄准镜时,还是不可抑制地失落了一会。
轨道枢纽处的探照灯涞水交替晃动,使得他无法从圆盘漏下来的光线中辨别昼夜。他看着,忽然有些怀念。与安吉尔一同离开巴诺拉,来到这个令人着迷的大都市,快要有十年了。他们来这的第一天,混在熙熙攘攘的愣头青中,在圆盘下住着潮湿简陋的旅店,等待着想象中光明的未来。现在他得到了它,也即将逝去,确是当初从未想过的心情。
他以为他会很在乎——不,他就是非常在乎,在乎得要命,力量对他而言几乎是一切。他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将不再强大。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时,他发现比起自己,他更加忧心安吉尔和萨菲罗斯。所有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他却一直视而不见。他们会变得如何?克劳德又究竟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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