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选择对这种可能视而不见?”文森特没有因为隐晦的人身攻击愤怒,而是仔细思考,要如何应对这种明里暗里的试探才会令对方满意,“即使让你看重的下属陷入危险?”
“危险?事实是,他们遇到的危险,从来都来自与神罗对抗的势力,比如你。”
“菲利希亚也是吗?”
“……”
他们两个,文质彬彬,优雅从容,却在毫不留情地撕扯对方的伤口。这是惯例了。谈判课程的第一节 ,有几个月的时间在训练他们控制情绪,自己的、敌人的。情绪失控时能暴露的信息实在太多,而如何诱导、如何辨别真伪更是重中之重。他们实在太过了解彼此,无法留情,也不能留情。
“你不能相信我,因为你已经无法停下来。”文森特会怜悯对手,他就是这种人,但是他却不会因此停下自己的步伐,“人类必须坚信自己是正确的才能活下去,而你,其中佼佼者,用了十几年说服自己,你的人生为了神罗存在,神罗就是你的一切。”红眸透着洞悉一切的清澈,再看下去仿佛要被吸进去般,但是韦德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候移开视线,绝对不能,“所以没有必要确认,对你而言,她的死才是最好的结局。”
“……她在哪里?”
“你需要她?你会需要她么?”
“你控制了她?”
“还是你想杀了她?”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已经接近厉声责问了。直到腰际被轻戳,韦德才回过神来,对上西斯内担心的视线。他又看向酒杯,倒影中的自己呼吸不匀、瞳孔扩大,简直失态至极。他根本没有放下过这件事,从来没有。他知道文森特那种人也不可能放下过去,因为他们是如此相似。
可是露克蕾西娅已经死了,菲利希亚却还活着,这就是韦德失败的开始。
“如果。”片刻,文森特轻声询问,“给你一个机会,重新选择是否下达那个命令,你怎么选?”
“没有如果。”韦德苦笑着转过头,看向专心致志收拾吧台的酒保,“无论多少次,我都会选择摧毁卡姆。这个答案令你满意了吗,菲利希亚?”
酒保没什么反应。他——她,把桌面的水擦去,然后拎着冰桶走去后台倒进下水道,再回到前台。动作很慢,手很稳。西斯内惊讶地看着那个帅气的女孩,又不住地担忧地看看韦德的表情。也许韦德应该像平时一样,作为塔克斯中锚一样的存在,让所有人心安;但是这一次,他做不到。
他只是困惑地、紧张地、却又释然地等待着。直到此刻以前,他甚至不觉得自己能认出她,孩子长大以后总是变化非常大的,不是吗?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小公主会出落成一名高贵优雅的淑女,而不是现在这样,桀骜不驯,活脱脱一个假小子。而他更想不到的是,即便如此,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恶心。”艾菲将抹布丢进桶里,伴随她的动作,西斯内暗中摸上短裙下藏的枪,“别用那个名字叫我。也别搞得像家庭伦理剧一样,你不是那种人。”
“……”是所有的父亲都会在女儿面前哑口无言,还是只有他如此?
“别紧张,小姑娘,我不会做什么的。我对老东西的命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咳了一下,原本以为只是清清嗓子,可是过了一会儿也没能停下。她越咳越厉害,似乎努力想憋着,结果一下没忍住,血从鼻子里呛了出来。蠢透了。烦躁地擦掉“鼻血”,这一次放肆让血从嘴角涌出来,擦脏了白色的衬衣。
他们静静地等待艾菲整理好自己,没有人提供帮助。
“开心吗?我很快就要死了,再也不会成为威胁。”她笑眯眯,马上又厌恶地啐了一口血沫,“可是我不开心。我不甘心。神罗好好地存在着,你还没有付出代价,我还没看着你失去一切,我得努力忍着不死,忍得好辛苦呀——可我怎么能放心去死呢?”
“你——”
“请收下我最后的礼物,一点微不足道的真相。您视若珍宝的神罗,把您乖巧可爱的女儿变成了怪物。”她解开袖子,魔石和丑陋的、跳动的血管赤裸裸地露在他们面前,她一直藏得小心翼翼,现在却有一种异样的快感。苍白的脸颊、血红的嘴唇,染上了几分病态的美感。“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它还会一点一点,把您身边的一切都这么夺走。榨干您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弃如敝履地丢到一边。您不会背叛神罗的,永远不会,所以只能绝望地数着日子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她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绕出吧台,在西斯内戒备却被韦德一个眼神制止的姿态中,无比亲昵、自然地从后面扑着抱住韦德,全部的重量压在那具健壮的身躯上,就像撒娇要父亲背着的孩子。她贴着父亲的脸颊,缱绻地蹭蹭,留下一个沾血的吻,“一想到这一点……连死亡都变得如此美好……亲爱的爸爸。”
艾菲的动作渐渐松了,慢慢往下滑去。韦德抓住她的手,那只长满了老茧、一点也不像女孩子的手被握在手心,已经和记忆里截然不同。他以为已经忘了的,难得的几次休假,带她去金碟玩,一路上不得不稍微弓着身子才能牵住她的手,小小的、脆弱的。他一动不动。直到血浸透了他的西装,耳边的呼吸变得细不可闻,韦德忽然剧烈地哆嗦起来,将艾菲拉到自己怀里,发了疯似的替她抹掉脸上的血迹。
西斯内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她一直当作父亲般的存在、永远坚毅可靠的长辈,现在竟然面露惊恐、手足无措,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韦德将艾菲的头按在胸口,看着文森特,仿佛在求助,又仿佛在质问。这是什么意思?费尽周章让他过来,就为了看一个女孩的死亡?难道不是应该带着治疗的手段来要挟他吗?但是文森特的视线又烫到了他,令他狼狈不堪地垂下头,嘴唇贴在枯燥的褐发上,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哪怕有治疗的方法,他也会看着她死的,不是吗?
然而,留给这对病态的父女的时间并不多,不足以让悲伤继续下去。破门而入的声音惊动了他们,训练有素的神罗士兵迅速将众人包围,为首的竟是几名三等兵。西斯内震惊地看着入口,与海廷加那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一同走进来的,是西装革履的曾。
这几年,曾一直在执行韦德下达的秘密任务,他们很少能见上面,但是现在……?
“现在证据确凿了。”海廷加挺着腰,傲慢地一步一步走来,皮鞋在地板上踩出嗒嗒声响,“与怖恐分子勾结,啧啧啧。”他小心地没有靠得太近,而是远远地、嫌弃地看着血乎乎的二人, “终于被我逮到了,老狐狸。”
“曾……曾?!”西斯内难以置信地看着曾,一切事实指向了那个猜想,但是她觉得这太荒谬,荒谬得伸直不能称之为猜想。
韦德抬起头,泛着血丝的眼中闪过阴鸷。
海廷加缩了半步,想说的话到了嘴边,支支吾吾怎么也说不出口。曾叹了口气,从阴影中站出来,迎上了韦德的视线。海廷加如释重负,马上半躲藏在年轻的塔克斯身后。
“您太令我失望了。”曾说。即使这种时候这种话,由他说出来也是彬彬有礼的。“如果只是撤职那件事的不公,我可以忍了,我理解你畏首畏尾的心情。但是现在,您在做什么?把整个塔克斯推到火坑里?我当初的牺牲又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是为了保护你!”西斯内忍无可忍地怒吼。
曾耸肩,无所谓地摊开手,“如果那是保护,现在是什么?”
“你明明知道……明明……”
“知道什么?女儿和我们之间,他会选择谁——你真的有这个自信吗,西斯内?”温和笑笑,并且同样带着笑意宣判,“你没有。”转向韦德,表情变得分外轻蔑,“我很失望,非常失望。韦德,如果你肯直截了当地选择她,也许我还能保留一点敬意。但是现在,徘徊在两边的你不过是个无能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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