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
“……夕阳经我们而过,露珠颤抖令我感到冰凉。[1]”这是他所能诉说的最接近真相的答案。事实上,杰内西斯自己都没搞太懂。但是,在近距离目睹了所发生的一切、听到萨菲罗斯近乎被逼至绝路的呼唤后,在他们不得不脱臼萨菲罗斯一边的胳膊以把两人分开后——真相变得如此难以启齿,尽管诗人自己也因此感到无法抑制的悲伤。
萨菲罗斯还在盯着他,拒绝被蒙混过关。杰内西斯不得不放轻声音,尽可能委婉地陈述,“我们已经尽力尝试——我和文森特,”他略去自己近乎失控地甩了十几个高级复活的事,直到现在也不过稍稍平静,“已经迟了。”
“我知道。”萨菲罗斯不耐烦地说,“直接告诉我他现在在哪。”
“……”杰内西斯哑然。
见状,萨菲罗斯不再纠缠,转身时长发划出一道银弧猛地甩在杰内西斯脸上。后者甩了甩头,快步跟上,“你要去哪?”
“停尸房。”
“……什么?”
“你们把他丢在了那里,不是吗?”萨菲罗斯反问。
杰内西斯停下脚步,“他不在那里。”
萨菲罗斯猛地转身,等待杰内西斯解释。
“克劳德是你的东西?即使死了,尸体也要属于你?”杰内西斯荒诞地笑出了声,再看萨菲罗斯时,眼里只剩无尽的讽刺,“你早就告诉我了,可我却直到现在才明白。”
萨菲罗斯眯起双眼,没有接话。
“他不会死,是么?”望着那双并没有太多感情色彩的眼睛,杰内西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并且因为没有被反驳而心下了然。他最大的困惑,克劳德一直隐藏秘密,似乎就这么平淡地被揭开了。“早该想到的。那时候的伤,从飞空艇坠落,还有蒂法给他的那一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生还,可他还是回来了。被你带回来。我一直知道他有些与众不同……我也知道你是最早发现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么,代价是什么?[2]”他不安地抠着皮衣上干涸的血渍,碎片扑簌簌飘落,“所有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奥丁用他的眼睛换得智慧,甘尼梅德得到永生却失去自由,亚当夏娃知晓人理最终被逐出乐园。”吟诵着古老的神话,畏惧令杰内西斯喉咙发紧,唇干舌燥。他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萨菲罗斯,你知道他正在丢失记忆吗?”
“……”
“噢不……”恐惧渐渐化开,杰内西斯摇头,却不知道自己想否定什么,“不……萨菲罗斯……你不知道。”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质问,“你怎么可能——”
话音戛然而止,徒留半截气息憋在胸腔,又慢慢吁开。呼吸几乎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空气里某种脆弱的平衡。愤怒在萨菲罗斯脸上转瞬即逝,看起来更像某种为了保护自我的虚张声势;但是他实在太疲倦,疲倦得无法甚至维持哪怕一点点伪装。
“他在哪里?”萨菲罗斯的眼神刺痛了杰内西斯,茫然的,无助的,脆弱的。“克劳德到底在哪?”
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啊,杰内西斯想。这个比喻可真滑稽。
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萨菲罗斯是如此任性,如此自我,看起来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你告诉他已经没有了,他也明白这一点,可他无论如何就是要;撒泼耍赖也好,打滚哭泣也好,讲不得一点道理。杰内西斯又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呢?对于大人而言,糖果只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可是孩子的世界太小,小得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也许就是那个世界的全部。
“……顶楼。”
他总是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萨菲罗斯。
记忆是断片的。灰白的楼梯在极速中被挤压,转瞬即逝至身后遥远处,消失在螺旋的黑点尽头。从一层到顶层,即使没有电梯,以他们的速度也花不了两分钟。但是当萨菲罗斯拉开安全通道的门,真正踏进安静的、纯白的走廊时,脚步却不由得慢了下来;慢慢地,他停在病房外,隔着玻璃注视对方,回忆纷涌而至。
这里是胡妮丝死去的地方。
杰内西斯不知道这件事。他这么做,更像冥冥之中某种注定,令恐惧攫紧了萨菲罗斯的心脏,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怎么了……?”杰内西斯不明所以,在一旁催促。
萨菲罗斯摇头,额头抵在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病床。从这里看去,克劳德就像睡着了,如果忽略掉毫无血色的嘴唇,还有丑陋地蜿蜒着的黑斑。是因为他……他真的那么做了……?但是只要不去确认,就能从现实中逃避,沉浸在妄想的安全里,让一切暂停在这虚假的安宁中。
『有时候人会因为太在乎而害怕,不敢接近重要的东西。』
奇迹般的,萨菲罗斯想起了卢法斯的话。就在这里,同一个地方,同样的场景。他开始感到无法言喻的痛楚,像是饥饿细细密密地啃食着胃,又像被烧红的烙铁碾过,令他不自觉地收紧拳头,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他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是他见过,他知道它的样子。
爱是建立联系,然后把自己幸福的权利交托至另一个人手中,从此自己不再完整,再没有独自生存下去的能力。它是痛苦,是压抑,是惶恐,是软弱,是无助,是彷徨,是一切不幸的根源。只要不去触碰就不会受伤,不怀抱期待就不会遭到背叛,拒绝它的存在才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得以生存的唯一道路。
可是它就在那里,无可否认,不可动摇。
挥开杰内西斯的手,萨菲罗斯推开房门。全然陌生的情感疯狂滋长着,每走一步就愈发汹涌澎湃,痛苦的洪流几乎要将他冲垮。他快疯了。但是他没有办法停止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崩溃的边缘前进。
他终于来到克劳德面前,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摩挲他脸上干涸的污渍。僵硬的,冰冷的,冷得他的心也随之冻结。然后萨菲罗斯掀开被子,杰内西斯被这一幕所刺伤,忍不住偏过头去。
萨菲罗斯怔怔的看着。
空洞突兀地出现在胸膛,撕裂的肌肉往外翻卷,里头已经空了,能从一端看到另一端,床单被剩余的血水染成了浅褐色。他不是第一次看见类似的伤痕,有时候他自己就是制造者;他应该感到愤怒,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然后将少年唤醒,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不是这样的。
床沿微微下压,萨菲罗斯在克劳德身边坐下。一阵眩晕,心跳加速,冷汗直冒。他快吐了。萨菲罗斯见过无数可怕的伤口,战场上,肠子连着大网膜流了一地的那种;但是现在这个,只令他打从心里感到恶心和恐怖。他甚至无法直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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