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个不怕冷的老外,硬要坐在外头那套瓷桌瓷凳上吃饭,声音咋咋呼呼地,张口闭口就是fabulous amazing。
柳老太太吃了脆嫩嫩的藕夹,点评到:”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藕啊。”
柳文鹄瘪瘪嘴:”现代化社会,科技养殖,科技封存,您就将就着吃吧。”
老太太点点头,确实挺好吃。哎呀,时代呀,日新月异,是不该她一个中年妇女指手画脚的了。
琴声悠扬,弹得人心里的烦闷全散了。老太太吃得高兴,突然进入絮叨模式,越看儿子越赏心悦目,开始悉数他爹当年如何风流潇洒,如何英俊倜傥。
柳文鹄一听这开头就知道坏了菜了,这顿饭怕是要坐到今晚打烊,他估摸着吃也吃得差不多了,赶紧喊人结账,进行下一个娱乐项目。
老太太是有点不满意:”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还没说到你爷爷给你爸传授咱们家祖传的……”
”祖传啥啊祖传的,”柳文鹄赶紧打断她,”妈,你老公,一个社会主义新时代的科学家,你儿子,一个马克思主义熏陶下的五好金融民工,啥啊祖传的,忘了他吧,你老公真不会啥祖传的,只会研究橡胶轮胎,我订了游船的票,咱快走吧。”
秦淮河在南京原来也挺有名的。
有名的臭。
赶上白色垃圾那阵风,开始治理以后,倒真的蒸蒸日上。现在国内各个景点加班加点地搞项目,争评5A风景区,夫子庙也不例外,领导班子琢磨着秦淮河,硬搞出来几个风光无限的游船项目。
一艘龙舟,没有导游,只有一个工作人员负责开船和放广播。广播里到什么地儿就解说什么地儿,也比较简单。沿岸新增了一些表演,好像是按着红楼梦还是坊间故事弄的,柳文鹄没什么兴趣,也整不太明白,反正大概跟他妈说说,就领着人上船了。
船上除了他俩都是华裔,满口都是马来语和英语,叽里呱啦地震得柳文鹄耳朵疼,他顺口就催那师傅赶紧开船。
师傅说我这准点开,再等会儿。
柳文鹄心想这都满成这样了,你等鬼呢。
还好他话没说出口,这会儿船上又上来一个人。
这个人长得很高,上船的时候佝着背都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柳文鹄忍不住看了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就觉得妈的还是应该别看。这人估计三十多岁,一张脸白得厉害,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上面还有一道疤。眉头紧皱,下一秒就能杀人的紧皱,阴鹜得让人胆寒。
而且更不巧的是,船上没什么空位了,这人贴着柳文鹄坐了下来。
柳文鹄不动声色,把老妈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哎,反正就是20来分钟的事儿,别往心里去。
然而并不是他们俩想不往心里去就真的能不往心里去了。
老太太还好,看着河边景色和广播,和隔壁那伙外国人一样,惊喜不断,大呼小叫,相机手机拍个不停。
柳文鹄本来想提醒他妈,那几十万像素的手机就别拍了,照片上就是几坨光晕有啥好看的。
但是他没能把这话说出口。
主要是因为旁边那个大个子一直在座位上扭来扭曲。
柳文鹄心里太悲愤了,我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什么要坐在一个蛆旁边啊。这他妈到底是一条蛆,还是一个人妖啊。
哥哥啊,放过我吧。
老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周遭安静了下来。
这会儿,他妈和那些外国人都如痴如醉地盯着河边一处灯光秀。
柳文鹄心想能有啥好看的啊,又低下头来沉思隔壁那位大哥。
那位大哥还没停下扭动。柳文鹄心里都要崩溃了,他拉了一把母后大人的袖子,老太太一点反应也没给他。
河边传来的琴声越来越大,不知道换了什么曲子,弹琴的用的力气贼大,震得他耳朵疼。
隔壁那个人突然不扭了,坐住了以后,伸手摸了一下船板,然后叩叩敲了两下。
船上的人如梦似醒一般回过神来,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自己的亲妈也回头说道:”你这个死孩子,拉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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