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还好只是撞到骨头,没有伤到眼睛内部,一个星期左右就会消肿。我就说没什麽大不了的嘛。」阿光调整了一下右眼的眼罩,
「那就好。」美津子松了一口气。
今天美津子见到阿光的脸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正在厨房的美津子隐约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走出来看时,只见到阿光走上楼梯的背影,说了声:「我回来了,中午吃饭再叫我。」阿光就迳自走进房里,直到午餐时间才走出来。
终於看到数天不见的儿子的脸时,却发现他的眼睛肿了一个包,美津子吓得差点昏厥倒地。她以为阿光不回家外宿了三天之後还跑去跟人打架,眼框泛着泪水就要溃堤而出。
阿光眼见情况不妙,连忙说:
「等等,妈,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晚上回来我会好好解释。总之,我待会会先去看医生,所以你千万不要哭,我下午有棋赛,很重要的!」
阿光着急的样子刚好让美津子确定了,自己的眼泪还是有用的这件事,这让她安心了不少。
「妈,我肚子饿了。」放好後背包阿光从楼梯走下来,
「那就开饭吧。嗯!?阿光!你的手怎麽这麽黑啊?这是什麽?」
美津子看着正要接过饭碗的阿光的手。
「喔,墨水啦,今天沾到的。」
「你这个孩子真是的,洗乾净了再来吃!」
「遵命。」
走过美津子旁边,阿光发现自己已经必须低下头来才能看到母亲的脸了。这让他突然惊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母亲。
从无知的小学时代到有佐为陪伴的中学,
到失去佐为,全心投注在围棋界的现在…,从来没有。
北斗杯结束,社在离开东京之前说他会一直下棋,就算得不到父母的谅解他也会一直下,这是他选择的路,就算家人都不支持,他也会靠自己的力量继续走下去。
我家的爸妈应该跟他家差不多吧,普通上班族和家庭主妇的组合,
但是他们没给过我任何限制。
我一直过得很随性,很自由,很少去顾虑周遭的事。
把重要的人当作理所当然,就像围绕在四周的空气一样,
直到缺氧的时候才发现空气的重要。这种悔不当初的痛苦,一次就够了。
洗完手回来,阿光默默扒着碗里的饭,假装毫不在意地夹着眼前的菜肴说:
「我中午说,回来之後要跟妈解释的那件事…。」
「嗯?哪件事啊?」
「什麽哪件事?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脸怎麽了吗?」早上明明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受到的刺激有多大啊。
「那件事啊!我跟爸爸通过电话了。爸爸说不用担心,阿光不是那种孩子!让他去做想做的事。他这样说喔!」
「啊?嘿~,我们家的放任主义真是让我也说不出话来。」阿光塞了满嘴饭,股着腮膀子,有点闹别扭的表情。
爸又说这种没根据的话,如果我真的是去干架怎麽办?我很怀疑耶。
「这不是放任,是信任。虽然阿光老是做一些让人吓一跳的事,突然就外宿好几天都不回来啦;突然就说不上高中啦;突然就说当上棋士啦;突然就说要考院生啦;突然就撞了满头包头破血流地回来啦,一定是在那时候头脑撞坏了;突然就拉着小明跑到下吕外婆家,说什麽去找武志他们玩,下吕可是在岐阜耶,你以为是在隔壁村啊!然後还有更早之前,突然就说要陪奶奶回家乡两个星期,结果一待就是两年不回来啦!接着还有突然就……。」
说着说着美津子越来越激动,而这一连串滔滔不绝的「突然就」就像没有终点一样,一直回溯到连当事人都记不得的婴儿时代。
看着碗里的半碗饭,阿光已经开始觉得有点饱了。妈到底说够了没啊?
「呼~。不过呢,这些都是阿光的人生,是我和爸爸不能代替阿光去做的决定。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和给你一个随时都能回来休息的地方。」
「…。」
北斗杯那天爷爷有来,但是妈好像没来。
回到家,一样是满桌热腾腾的饭菜和看了十五年的笑脸在迎接着我。
打从当上棋士开始,妈就不曾问过我任何一场棋赛的结果,而那天也一样。
在这里,没有赢棋的荣耀也没有输棋的忏悔,是一个让我觉得自在,可以喘一口气的地方。
「我还要一碗。」阿光把空碗递给美津子,
「好,多吃点多吃点!」就算阿光的爸正单身赴职中,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为了喂饱正值成长期的阿光,美津子还是煮了一大锅饭,随时应战那句不知道什麽时候会冒出来的「我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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