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没那个打算,毕竟这种事我也做过,只是不巧那天被拍到的是他。不过听说塔矢住的正是他在信上说的他正在实习的医院时,我就二话不说去向他要这个人情了。
进到塔矢的病房时塔矢已经睡着了。
青木答应让我进到病房的条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条件正合我意,我不想让塔矢知道我回日本。
轻轻拉开窗帘,眉毛一样的月亮挂在窗边,薄薄的一层月光照进房里洒在躺在病床的塔矢身上,如果是满月看得会更清楚吧?
听着塔矢规律的气息声,看着塔矢熟睡的脸庞,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许多。
一年多不见,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形…。
扶着窗台,看着月亮,月亮总是让我想到他,虽然今天不是满月但是我还是想跟他说…,
拜托你,佐为,
让塔矢的病快好起来吧,要我做什麽都无所谓,只希望他能够快点好起来。
「下棋…,…进藤。…跟我下棋……」
我以为塔矢醒过来了,正想躲起来,但他只是说着梦话,断断续续的梦话。
之後的每一个深夜我都有来看塔矢。一整夜,只是盯着塔矢的脸,听着他呼吸的声音,想着…自己能为他做什麽。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
几乎每跟仓田先生遇上一次他就会耳提面命跟我提一次,什麽韩国人的诡计,日本棋院的封闭与顾忌什麽的…,当时我都听听就忘了,因为我没有回去的打算。
只要能下棋,到哪里都一样,我不觉得追求神之一手需要分国籍。
但是现在…,我想回去了,得开始为自己当初的我行我素付出代价。
啧,我要去求理事会的人让我回去吗……?
早知道我当初就不应该把辞呈摔在理事长头上,应该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才对。至少拿回来会容易一点。
就在昨天,接到一通非常意外的电话,打来的是绪方老师。
我以为他是打来跟我说塔矢的事,没想到老师一个字也没提,就好像知道我已经听说了一样。
「进藤,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价值』的事吗?我说日本棋院不需要你,比起亮,没有任何成绩的你根本一点价值也没有,所以才会这麽容易被盯上。
记得吧?
现在我要恭喜你,在LG公开赛上你已经证明了你的价值。
不要急着向任何人低头,看远一点。既然知道离经叛道就是自己的天性,那就给我叛逆到底。制造让大人物们拜托你回来的立场,不要自己滚回来。这样什麽都改变不了。」
这句话我其实只听懂百分之八十,什麽「叛逆到底」?什麽「看远一点」…我想尽早回日本下棋又哪里不妥了吗?
如果真的以韩国棋士的身分赢得世界杯头衔,真的可以让我再次回日本棋院吗?我不会被讨厌得更彻底吗?
绪方老师的说法跟仓田先生完全相反。
让我忍不住怀疑…他现在是不是正扮演着他「手煞车」的角色。
不过,挂掉电话之前绪方老师说的那句话,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桔梗花很漂亮啊。不过每天换一束会不会太勤劳啦?进藤。」
这个人实在大意不得…。
我去看塔矢的时候都会帮花瓶换上一束白色的桔梗花,他喜欢看那些花花草草,希望他看着这些花能让他觉得精神饱满些。
我跟青木说,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个人病房的服务,叫他一定要让我放,这是我唯一能为塔矢做的事。
我以为没人会发现,看来我忘记还有绪方老师这号人物了。
照绪方老师的说法,拿到世界级奖盃之後回去比较容易,而他希望我以韩国棋院所属棋士的身分制造这个立场。
仓田先生说,一旦用韩国棋士的身分赢得什麽冠军头衔的…我就注定被日本棋院的大人物们叫叛徒一辈子,不可能回得来。
现在的我简直是进退两难。
当初,为了不让自己回日本,我给自己断了太多後路,
才会陷入现在这种窘境。
我没想过自己会有想回来的一天,如果不是塔矢发生这种事,我大概一辈子也不可能了解,重要的并不是塔矢会不会喜欢上我,会不会回报我的喜欢这件事;而是塔矢是不是好好活着,他过得幸不幸福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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