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璨意有所指地看了温渔一眼,普通的T恤和九分裤,学生模样,不禁想他从前裹在校服里的单薄身板。
那时候的温渔瘦瘦小小,总能轻易让时璨动容。回忆经过时光的润色,已然自行滋生出了别样的五彩斑斓,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有了独一份的光亮,在光阴河流般的长滩边熠熠生辉,想起来便是一阵无限的怀念。
他只觉心脏用力一跳,听见自己说:“好吧。”
立刻对方便笑起来,开开心心地去接了杯水。崔时璨视线流连他身上,露出来的那一截脚踝如同那天突然扯开的后颈衣领,在夏天的末尾令人口干舌燥。
崔时璨收回目光专心做事,问出口的话却成了:“你在公司也这么穿?”
“啊?”温渔咬着纸杯边沿,“肯定不啊,那怎么震慑别人,我本来就长得小,再这么穿他们更不服我了——在休息室放了套换洗衣服。”
那大爷的推拿做完,崔时璨站在旁边放松胳膊休息:“那平时穿什么?”
温渔一愣:“西装呗,还能穿什么。”
刚想问这些和你有关系吗这么在意,温渔一扭头,崔时璨正注视他,黑亮的眼睛里光彩一闪而过:“那下次也穿来吧,我想看。”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他脸颊发热,捂着扭过头去,半晌也没应。时璨绕过来,坐在诊疗床边,和他正对着,他个子高,腿也很长,膝盖一碰温渔大腿外侧,是亲密无间的姿势,低音就像绕在耳边:“好不好?”
“……有什么好看的。”温渔说,不去看他,一颗心快要烧起来了。
“好看的。”他说。
空调的凉风拂过修长指尖,温渔还没回过神,耳朵突然被温热的手指碰了一下。他扭过头,对上时璨一双深潭般不见底的眼。
逆光的方向,崔时璨捏他的耳垂:“害羞什么,你喜欢我啊?”
温渔诧异地皱起眉往后缩,避开这个过分暧昧的动作。他猛地站起身,心脏疯狂地跳,脚底发软,喉咙一阵收紧,被人扼住了呼吸,手脚怎么都放不好。
贝齿咬过下唇内侧,异物感让他捡回一点神智,可他实在什么也说不出。
他不敢和崔时璨对视了,有种被看穿的羞耻,可他又十分想知道时璨这时的神情,是揶揄还是认真,还是和以前一样随口开的玩笑?
好比四月雨天的那个吻,换来的只有不痛不痒的一句——
“没什么吧”。
温渔转身出了诊疗室,他下楼,假装镇定地快步走向大门,差点撞到人,一直坐进自己的车里,才在安心的味道中缓过情绪,可心口依然跳得有点疼。
手机在旁边振动,温渔拿起来看,霎时手脚都凉了。
崔时璨给他发消息:“我开玩笑的呀。”
他居然有一种“果然是玩笑”的庆幸,究其原因,喜欢一个人只能自己去说,被别人看穿后和当众脱了衣服也没区别。那层保护壳固然透明,但也并非没有任何作用,温渔缓缓吐出一口气,抓紧了手机。
慌张,惶恐,羞涩……如潮落的浪一层一层褪去。
剩下的居然是被冒犯的愤怒。
崔时璨到底在做什么,温渔已经看不懂了。
跳出“这个人是时璨”的偏心,他笃定对方一定怀着隐秘的快乐,来欺负,来戏弄他,然后为此暗自嘲讽。但他并不想成为这样的玩笑主角,他希望时璨发自内心地高兴,不是这样似是而非地一时兴起。
许是这一刻,他终于摆脱了幼稚的小打小闹来隐晦地表达自己“在意”。如果崔时璨一定要彼此试探,温渔不想陪他做游戏。
他想要的是肯定句,能够下一次叫他问出“你喜欢我吗”时的神情欢喜而雀跃——眼睛里有光,真正因为被喜欢在快乐。
愤怒也退潮后,温渔打了几个字,想来想去,仍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
他在周五时拜访纪月。
大学毕业后,许清嘉继续留在燕城深造,纪月则选择回到这座城市工作。她本科念的酒店管理,经过层层选拔进入了一所五星酒店的行政坐办公室,工资也就那样,但胜在时间能够自由把握,换班也轻易。
房子是许清嘉家里买的,高档小区的一套公寓,三室一厅,布置得温馨可爱。听说温渔要来,纪月特意换了鲜花,他一进门就嗅到过分的芬芳。
“月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温渔说,把带来的水果和另一个盒子递过去,“喏,芒果,车厘子,还有菠萝,都是你喜欢的。”
纪月看清了那盒子内中东西,惊喜道:“你知道我喜欢吃这个呀?”
温渔捏着鼻子:“嗯,我让助理去买的,全城最火网红榴莲蛋糕,她排了三小时——你赶紧拿走,我闻不了这个味儿。”
“矫情!”纪月鄙夷,捧着那蛋糕放冰箱去,往回走时还忍不住说,“你助理是秘书吗,天天干这些活儿,给人家加点工资啊。”
温渔还没放开手:“我考虑吧。”
纪月端了两杯茶回到客厅,让温渔坐,两人闲扯了一会儿,她抱着个靠枕,整个人陷进了沙发:“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天来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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